苻公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在内室中团团转,“还好御史台有人送来消息,但现在弹劾文还捏在姚中丞手里,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
明日早朝你给我老实点!
若是御史中丞点到你名姓,就赶紧站出来领罪,不要当堂驳斥,朝中上下我自会替你打点。”
苻长卿听了父亲说的话,心中虽然不悦,这一次却意外地低下头,不再唇枪舌剑地反驳。
翌日早朝,御史台姚中丞果然头戴黑色獬豸冠,身穿白里赭袍,在皇帝和文武群臣面前对仗弹劾苻长卿。
当他饱经沧桑却依旧洪亮的嗓门当堂点到苻长卿时,这位年轻有为的刺史只是疾步走到堂中待罪,俯首听他中气十足地往下宣读:
“豫州刺史苻长卿,平素倨傲弗恭,莅官无一善状,唯务诈诞以夸人。
败走突厥后赴荥阳治乱,犹不能克己自新,兀自沽名乱政,妄引车裂之刑,启天子重刑之心;以致民心不稳,寇乱益甚。
查其于荥阳督军时,曾私纳匪首徐珍之妻徐安氏为侍妾,后包庇劫狱乱党劫走徐珍,怙恶不悛纵虎归山,又将劫狱重犯从轻发落,其行可议、其心可诛。
今次徐州暴乱、郡县被围,各地重镇孤穷无援、危在旦夕。
苻长卿握兵豫州,召而不至、危而不持,亦天下之罪人也。
当此国势岌岌,危如累卵之际。
苻长卿蒙恩进职,却每矫情饰貌,以钓虚名,隐有谋逆之心……”
当“谋逆”
两字倏然窜入双耳,苻长卿刹那间如遭雷殛,大脑一片空白。
只听姚中丞继续不紧不慢地往下念道:“其又以河内郡公大寿为名,私自与各州番将书信往来,苞藏凶慝,图谋不轨,实乃逆臣之迹也……”
苻长卿听到此处,心中霎时洞彻——这一次有人想置他于死地,还想一并株连苻府!
他顿时挺直了脊背,长跪在堂上大声向天子申辩道:“陛下!
从来乱国之俗甚多流言,众口铄金不顾其实,请陛下明察!”
明堂之上的天子始终未曾发话,待到文武百官屏息凝神时,才缓缓开口道:“法者,天下取正,不避亲贵,然后行耳……即刻将苻刺史押赴大理寺,由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会同御史中丞会审,钦此。”
苻长卿听见天子下旨三司会审,顿时面无血色。
在他被御林军押入大理寺天牢后,刑部又立刻从兵部拨出人马,将河内郡公府团团包围。
苻府上下人等皆不得外出,一时连运送柴米的板车都不准进,多亏了苻公在朝中故旧甚多,不少大臣从中周旋,最后才得通融。
苻夫人在得到消息的瞬间就被现实击垮,一下子病倒在床榻上。
苻公忙着内外打点,几乎焦头烂额。
直到临了,当他面对府内众人如丧考妣的面孔时,最终也不得不老泪纵横地叹息:“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如今大势已去,大势已去……”
……
古谓掌刑曰理,至汉景帝则加大字,取天官贵人之牢曰大理之义。
其中贵贱、男女异狱。
狱中禁纸笔、金刃、钱物等。
此时苻长卿静静坐在牢中,一双墨黑色的眼珠冷冷环视四周,仿佛两颗暗夜中的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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