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林絮絮叨叨地说,当年好多知青都回城了,有点办法的都走了,她在上海还是有些亲朋的,路子也有一点,本来她是有机会回城的,可是竟然又放弃了。
放弃了又后悔,她不停地折腾我折腾我爸也许不过是为了不让她自己有后悔的空儿。
又过了些日子,微微发现刘德林竟然理了一个极新潮的发型,微微非常讶异。
那发型是很时髦,然而并不顶适合刘德林,他的头发原本就很丰茂,如今前额一大缕的额发烫过了被吹得蓬蓬高高的,越显得头大而脸小,微微盯着他看了半天,扑地一笑。
刘德林对微微的这一笑似乎是不大高兴,可是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一红脸。
又过了没两天,微微发现刘德林穿了件银灰的长风衣,腰间有带子,却没有系上,而是垂在两侧,行动间带起一点风,带子便飘来飘去。
微微更加诧异,刘德林一向是走老成持重的路子,只有夏天大热时才会穿些浅色衣服。
自认识到结婚到过了这几年,微微与刘德林两人的钱都是分开的,各人用各人的,他要买什么样的衣服,微微觉得自己不好开口。
倒是刘德林主动问微微:“你看怎样?”
微微上上下下又看了他好几眼,才说:“你要我说实话呢还是说假话?”
刘德林说:“你看你这个人,就是心眼多,不爽快,这样简单的一个问题,你拐弯抹角做什么?”
微微说:“那我就说了啊!
要说呢,衣服是好衣服,看得出来用料做功都好,你穿起来也不难看,把你的个头衬得高些了呢。
就只是,怎么看就不像是你的衣服。
借来的似的。”
刘德林这一回却并没有动气,反而呵地一笑:“这就对了。
看上去不像我的衣服不过是因为我从前不大这样穿。
你以为从前的样子是我本来的样子,只说明你并不能真正地了解我,兴许现在的样子才是我本来的样子也说不定呢。”
微微听了这话,倒好好地留意打量了说话的人,长长地哦了一声。
刘德林果然越来越不像原来的那个人了,打扮上头衣裳是衣裳,鞋子是鞋子地认真起来,单位的同事们笑着跟他开玩笑说小刘是越活越年青了。
有两回他去微微的学校,微微的同事看到他,也这样说,有的年长一点的老师还说,男人哪就是这样,过了三十岁好像就不长了似的,女人就不同了,过了三十简直地一时三刻地在变老。
微微有一天发现,刘德林竟然买了十分肉感的内裤,那团起来不足一掌握的布料竟然是一条内裤,叫微微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然而,怪的是,在床上的时候,刘德林却不那么急色不那么粗暴了,竟然有了一点漫不经心的态度,有一回,他硬要把微微拨弄成一个姿势,微微也上了牛劲坚决不肯,而他竟然翻身下去,躺到一边,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极小声地说了句:“不肯就不肯,好像多值钱似的。”
偏偏微微的尖耳朵全听了去,登时气得奋力坐起来,拍着枕头说你说什么?你说谁不值钱?你说清楚!
在黑暗里,她的鼻息咻咻,全身上下热哄哄的散着愤怒的热气,像暗夜里头一只毛茸茸极富攻击力的小兽。
刘德林听她的声音都气得变了调,赶紧服软道:“没说谁没说谁,哪用得着这样生气。”
说着便拉微微的手,一定叫她躺下来。
第二天,微微在洗衣服的时候,在刘德林的裤子口袋里发现了那条肉感内裤的购物发票,上头的数字又吓了她好一跳。
男人在外头的衣服上花几个钱还可以理解,走出去像模像样也是应该的,而在内衣上这样大手笔,怕是有什么苗头。
顾微微开始有点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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