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舟一句话就能噎住我所有的遐想,“等你做完这个节目,还是跳舞累了想休息之后?”
我叹了口气,抓抓他的肌肉,“算了,还是留着吧,留给你的……”
话语一顿,我没说下去,林渡舟提起,“我母亲三年前去世了,在你摔下高台的那段时间。
所以我当时没能出国去看望你,对不起。”
气氛变得沉重,我揉了揉他的肚子,浅笑道:“我有什么好看的,那么重要的时间,是该送妈妈最后一程。”
“那时我很担心你,师哥,”
我抬眸,看见林渡舟垂着眼,睫毛下笼罩着一片阴翳,遮住了眼里的情绪,“母亲车祸后弥留之际,我听说你从台上摔下来,我想是不是在那段时间,世界上我最在乎的人都要离去。
才知道原来在某些时刻,难过是不会到来的,我只知道从头到脚发麻。
父亲走后,我和母亲相依为命很长时间,她是我最感恩的人,走了也好,人世间总是苦楚。
只是可惜,在我事业刚刚有起色的那两年,还没来得及回报她什么,就走了。”
我实在没资格安慰林渡舟,我家人健在,时不时见上一面,说说笑笑,家永远在那里。
在听说林渡舟的遭遇时,就像看见饥饿的人,我端着手里的饭,连咀嚼的动作也觉得羞耻。
我想,还好我活下来了,我不仅仅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的家人,我也为林渡舟而活下来了。
“我就一直处在无知而麻痹的状态,不知道自己在那段时间是怎么处理母亲的后事,是怎么联系国外的医生,也不记得自己怎么恢复工作……当我意识到的时候,你回国了,”
林渡舟圈住我的腰身,闭上眼睛,似乎是困了,“我去看过你,你复出的第一场演出,我很担心,那场演出我只看了一半,另一半……不是我看的。”
林渡舟停下来,顿了良久,轻吻我的额头,“师哥,如果这一次你遇见林沉岩,帮我谢谢他吧……这话我倒是从没对他说过。”
第二天练舞的时候,我看着小庄骑着自行车在练舞室转出优美的圈,于是计算着他的来临,从地上飞跃到后座,先是端正坐好,再是起身,踮脚,然后把着他的肩。
在自行车上,他需要丢开车把,张开双臂,完成一次漂亮的、乘着风一般的托举动作。
林渡舟拉小提琴都皱着眉,我心想:再稍等一下,当林沉岩出现的时候,那些你没说出口的感谢,我会帮你讲的。
如果他承载了大部分的痛苦,他也应该理所当然地得到一些甜头。
午休的时候,庄临意愁容满面,说虽然这些动作非常好看,但毕竟难度太高,而且有一定的风险,如果他抱住我的腿,会不会有一个支撑点,我会相对而言更有安全感一点。
林渡舟沉默地夹着菜,原本把我们晾了半天,这会儿倒是突兀地“嗯”
了一声,表示赞同。
“师哥,咱们毕竟是跳舞,不是杂技,还没练到那个水平呢,”
庄临意小心翼翼的,“要是我骑车出了任何问题,害你摔跤,那我罪过可大了。
师哥毕竟已经三十几岁,还做过大手术,侥幸捡回一条命……”
“行了啊,又翻我案底,”
我把肉都往他碗里夹,想堵住他的嘴,“谁说咱们没那个水平?是你,不包括我,叶首席。
你以为我多的这十年饭是白吃的?”
本来这话说出来是想让他安心的,反倒把林渡舟说紧张了,他也拣肉往我碗里挑,“要当心安全,安全不影响美观的。”
“美观,不够极致,”
我觉得自己的那点小算盘使我在他们这里充满了负罪感,于是把对动作的要求以及可能需要承担的后果,全都往自己身上揽,说到底还是给自己的私心找到了开脱的理由,“我想做到极致。”
隔壁敲大鼓的老师来串门,看到我们的自行车之后颇为吃惊,连连感叹现在的年轻人花样就是多,转头看见林渡舟正往肩上架小提琴,哆嗦了一下,呵呵笑道:“骑车还有配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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