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匪反霸和水利工程几乎同时展开了,一个轰轰烈烈,一个浩浩荡荡,整个侨乡区几乎变成了一锅滚烫的开水,沸腾着、欢叫着,尤其是剿匪反霸的民兵,在区委干部率领下,扛着枪、排着队,不停地穿行在村落里和山岗上,一些有污点的人不时被揪出来,五花大绑,关押起来。
当时枪毙的权力已经下放到了区里,只要周忠贵签字,那些土匪恶霸便被押到野外,跪成一排,让民兵“砰砰”
地击毙了,一时间,人心惶惶,连空气里都飘着血腥味儿。
对政治运动不太感兴趣的田震天天忙碌着水利工程,当闻出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儿,觉得有必要跟周忠贵交流一番。
这天晚上回到家里,田震问在剿匪反霸办公室里任职的毕克楠:“现在区里枪毙了多少人?”
毕克楠答道:“二十三个。”
田震仰头叹息道:“难道都有可杀之罪吗?”
毕克楠:“反正都是敌宪特、土匪和会道门头目。”
田震感慨道:“杀得太多了!”
毕克楠:“咱们区一般般吧,临近的南流区跟咱一般大,枪毙了三十七人。”
田震蹙眉说道:“我修水渠,才体会到人力资源的宝贵啊。
冰天雪地,几个残弱劳力就是砸不开一个硬邦邦的土坷垃。
而抓起来的一些人,早就经过甄别了,再向他们问罪,我们还有什么诚信可言啊!”
说着,他站了起来。
毕克楠问他干什么,他说要去找周忠贵,毕克楠着急地采住了他的衣服:“别去,县里刚处理了几个剿匪反霸不积极的干部!”
田震用力移开了她的手,但她又跑到前头拦住了他:“你可以不管自己,但你要替自己的孩子想想。”
至此,田震才晓得妻子已经有了身孕。
他犹豫片刻,还要去找周忠贵,毕克楠突然大喊一声:“站住,要去我去!”
田震疑惑地望着她。
毕克楠又说道:“我出了事,你还能救我,你出了事,我救不了你!”
田震被震撼了,没想到妻子这样侠肝义胆!
“你,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他问妻子。
毕克楠自信地笑道:“别忘了,我也是干部,也受过专科教育,你的意思,我明白!”
说着,她猛地敞开门,闪了出去,他想跟随,她却一把带上门,并将挂钩按上了。
过了没多久,她回来了,后头还跟着尤蕴含,但快到家里时,尤蕴含便止步了。
她这是送毕克楠回家。
她告诉丈夫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眼光没错,尤姐是个好人!”
随即,她解释道:“我进了周书记的家,刚把你的意思说出来,周书记就拍了桌子,这时,尤姐出现了,她没说别的,只是瞪着他,眼睛一动也不动,于是,周书记渐渐变了样子,他对我说,你们要是有看法,就写出来,别光嘴上说,我今天耳聋,什么也听不见。”
田震明白,他这是给毕克楠台阶下,同时还意识到,周忠贵的观点是不会改变的,再去说服他,只能自找苦吃。
通过这件事,田震也对毕克楠有了新的认识,他望着自己的妻子,突然说:“还有酒吗?”
毕克楠仿佛明白了什么,答道:“有,也有肉。”
他的眼里第一次放射出欣赏她的光芒:“让我们再醉一次吧!”
他的这个建议,令她无比激动,她点点头,眼里闪起了泪光。
“过去,我一直没有正眼看你,甚至还挖苦你、怒骂你。”
他在自责。
她却甜蜜地说:“你挖苦、你怒骂,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别漠视我、冷待我,我就很满足,因为我特别欣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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