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满地血染的莲华,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下唇也被他咬得稀烂渗出血来,他分明是竭力隐忍着莫大的痛苦啊!
然而明明是那纤弱无骨的身子,为何那眼神却仿佛活过了千年?千年的落寞无人怜,而后凝成一滴枯泪,缓缓干涸在腮边。
所以她会情不自禁地上前拥住了他。
换成现在的她定是可以说出更多瑰丽的句子来安慰他,只是当时的她怎会那样笨拙?只会声声干哑地说着:“皇儿,皇儿莫怕,有母后在……”
哈、哈……是不是很好笑呢?其实皇帝是最多情,也最无情的人啊。
以至于她到现在,还是气着他,甚至有那么些不可理喻地恨着他的……
所以她可以对任何人笑脸相迎、温声细语,哪怕是虚情假意。
却唯有对他——她更情愿将自己心底的反感统统表现出来让他瞧个清楚!
算不算是,一种报复?哈,好幼稚呢……
天色渐晚,郊外弥漫的雾气也逐渐浓稠起来,像贪食的巨蟒慢条斯理地盘伏而至,终是将仅剩的那点稀薄的空气都吞噬得彻底,唯留天际那一抹淡蒙蒙的白光。
入境的风携着深深的倦意,将雨丝儿都往南方吹偏了去,仿佛也是在呜咽着,悲悲戚戚。
草木也萧索,却早已顾不上裙尾沾染的泥污,脂砚握紧了手中的纸伞,朝墓前走去……
第五章华宴识良莠
向晚的暮色早将秋心黏成了愁,如酥细雨还在缠绵地下着,溅起满地迭起的圈纹。
三三两两横斜交错的墓碑,野坟堆里睡着的皆是被遗忘久了无人问津的亡魂。
连墓碑上的字也被风霜残蚀得破败不堪,凹凸里瞧不出原先的轮廓。
论年景已算得上是较新的一方墓前,夙婴安静地俯下身去,将藏在袖中随同携来的一株白宫雀花放至墓前。
瘦长的石碑上仅刻着草草两字:殊笑。
“这是……”
骨节泛白的手指微微僵硬了一下。
夙婴这才发现——殊笑的墓前早摆了一束黄白相间的野花。
许是前几日便拿来的了,花瓣已有些枯萎,也不知是谁放的。
可殊笑分明是没有亲人的啊。
难道是——“玄迟?”
夙婴情不自禁地低呼出声,眸光骤冷,却又在瞬间换上一副迷糊的神情,“真是胡话了,怎么可能会是他?”
他不以为然地挠头笑笑,而后端着脸蹲下身来,“殊笑啊,你还在怪着朕吧……”
怎么会不怪?若非自己的绝情将她逼得走投无路,她亦不会自缢于花梁之上……然而即便是因他而死,那双睁大了不瞑目的眼里却无丝毫恨意——她不恨他。
从来不曾。
只因殊笑原本就是个极善良的女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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