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母鸡咕咕叫着,树影婆娑,老屋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虽然经过一番仓促的打扫,屋里依旧有着沉闷的气息,被褥都是新的,应该是包支书从家抱来的,其他的东西是那么陈旧,老箱子、老柜子、老式的椅子,一切都保持着离家时的模样。
老屋,是往事的一部分。
如果一个人能回到小时候的家,会有时光穿越的感觉,看到墙上贴着的旧挂历,桌上的语文课本摊开的那一页是《少年闰土》,老式电视机还放在原来的位置,当年爱穿的旧衣服挂在门后,那扇门,多年前的自己曾经进进出出,他觉得有些恍恍惚惚,新鲜而又茫然,陌生而又熟悉。
包斩就是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的。
他从小父母双亡,从来没有见过父母的样子,从来没有过对家庭的任何记忆。
石榴小院的旧时光,伴随回忆漫上心头。
这些年,父亲和叔叔种下的那株石榴树长得枝繁叶茂。
此时虽是夏季,包斩对这株树印象深刻的却是一年冬天,大雪飞过小村,石榴树孤零零的,他也孤零零地站在落雪的院子里,他和树都沉默不语。
包斩从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洗衣做饭,一个人读书写字,一个人入睡。
尽管有本族近亲的照顾,但是总感觉孤单,似乎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
这个孩子过早地体会了生活的苦难,这使得他无比坚强。
墙角放着一辆三轮童车,幼年的包斩时常骑在上面,一个人在院里玩耍,仰望天空,盯着那飞过的鸟儿、飘落的黄叶,如今童车早已生锈,看上去令人心酸。
当年玩耍的地方如今已长满青苔。
包斩已经习惯了繁华而淡漠的城市生活,回到家乡,立即感受到了浓浓的人情味儿。
村里所有的本族近亲听说包斩回来了,纷纷前来看望,整个村属于一个家族,屋里很快挤满了亲戚。
一个个嘘寒问暖,没有客套,只有真诚。
一个朴实的中年妇女说:“小包,知道你忙,抽空到家吃饭吧,嫂给你炸酥肉,你小时候可喜欢吃了。”
包斩喊了一声二嫂,然后连声答应。
两个儿时玩伴上前让烟,包斩表示不会抽。
当年一起捉泥鳅的小孩现在成了而立之年的汉子,憨憨地笑,脸上有了生活磨砺的痕迹,包斩辨认了很久才惊喜地喊出他们的名字。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和一个拄着拐杖的驼背老头儿走进屋子,众人纷纷让开,老头儿是包家村的老族长。
包斩上前叫了一声四爷爷,四奶奶。
包斩有些木讷,对于人际交往感到恐惧,他本来就是个内向的男人。
面对热情的亲戚,他手足无措,只是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分给长辈,四奶奶抱着包斩的头,老泪纵横,一个劲地说包斩从小是个苦孩子,受过不少罪。
四爷爷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这个老人口齿不清,包斩只听到几个字:上林,烧纸。
院子里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公安局派了一辆警车来接包斩,包斩如获大赦,趁机从乡亲们的包围中逃了出来。
开车的警察名叫孙大越,办案期间负责给包斩当司机。
大越虽然是公务员,但是三十好几了还没结婚,他家里有个瘫痪在床的老娘,卧病多年,为了给老母亲看病,家里已是一贫如洗,还欠了不少钱,他又是个孝子,不愿意把母亲送到福利院,所以都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随行的还有县电视台的女记者和摄影师,他们打算对“人体蜈蚣”
案做一个追踪报道。
车驶出村子,开向乡村公路,路两边是笔直的白杨树,每一片叶子在阳光下都绿得耀眼,树上传来阵阵蝉声,微风轻轻吹过周围金黄色的麦田,牧羊老头儿靠在树下的草地上休息,远处,一辆收割机在地里割麦。
包斩想起四爷爷说的话,路过一个小镇的时候他买了些祭奠用品,香、冥币、火纸,还有一瓶酒。
他凭着记忆找到父母的坟地,跪下磕了几个头,然后痛哭了一场。
这些年吃过的苦,受过的罪,走过的艰辛无比的路,历经的风风雨雨,全部化作泪水。
女记者名叫张蕾,在车上对包斩进行了简单的采访。
女记者张蕾说:“那个监控视频,我也看了,有点像电影里的赶尸,您相信赶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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