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炼狱,恶意和欲念的火焰熊熊燃烧,肌肉扭曲,心脏颤抖,他正在缓慢、无声地被烧成灰烬。
常远说:“我们去合个影吧。”
“和谁?”
他努努嘴:“陈斐啊。
这段时间她都跟她毕设导师那群师兄师姐混在一起,都好久没见了。
以后她一出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上。”
盛嘉实的姿态很潇洒:“晚点吧,我爸妈来了,我先陪他们逛逛校园。”
妈今天特别高兴,拉着他四处拍照,要在校园的每个角落都记下儿子意气风发的样子。
盛嘉实勉强配合,被她一巴掌拍在后背:“高兴点啊,今天是好日子。”
“不就是毕业吗?又不是明天就不过了。”
“以后就不会有毕业了。”
妈伸手整理他学士服的领子。
毕业典礼在体育馆举行,升旗、唱校歌、领导发言、优秀毕业生发言,如此枯燥无味的形式主义流程,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都蒙上了可爱的滤镜,因为知道这一切都即将逝去。
数千人齐聚一堂,所有人都看起来朝气蓬勃、对未来满怀希冀,天地广阔,各有前程。
盛嘉实始终心不在焉,连上台拨穗都差点走错方向,视线越过满满当当的场馆,落在对面工学院的席位上,学士服黄色的领子如星点,同学们的装扮和表情好似复制黏贴,他根本找不到想找的人。
有人在背后推着他往外走,他烦躁地回头:“急什么?”
对方冷不丁挨了他的呲,悻悻地说:“后面的人也在推我呢,你走快点。
停在这儿干嘛?”
仪式结束得比预期早,父母不知去了哪里游荡,常远则是一出门就和女朋友跑了,连江卉都不见了。
周围人头济济,盛嘉实把学士帽拿在手上,四顾茫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全世界唯一一个没有目的地的人。
“盛嘉实。”
来来往往的人潮中,陈斐在身后站定了叫出他的名字。
按照学校的要求,她和所有女生一样穿了白衬衫、短裙和黑皮鞋,宽大学士服下露出两条肌肉紧实、线条健美的小腿,脸上涂了粉,眉毛经过仔细修形、描摹,呈温柔、舒展的远山状的弧形。
她伸出手:“这个还给你。”
是一周年纪念日时他送的礼物。
尺寸太大了,她一直拿链子串起来,当项链吊坠戴,如今躺在掌心,像要把手掌烧出一个洞。
“拿着。
我走了。”
盛嘉实没说话,也不看她。
她又重复了一遍,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轻轻叹气,转身离开。
他用力攥拳。
雨后的太阳渐渐从云层里冒出头来,眼前是学校内的人工湖,湖面波光粼粼,景色好、空气新。
他想他应该说点什么,却如论如何无法开口,陈斐的背影像一滴水融入海洋,迅速淹没在浩浩荡荡的学士服人群里。
爸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旁边,拍拍他的肩膀,语气故作轻松,是盛嘉实从小熟悉的那种“我们是兄弟,可不是父子”
式的教育语境:“以后还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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