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夫坐忘者,奚所不忘哉?即忘其迹,又忘其所以迹者,内不觉其一身,外不识有天地,然后旷然与变化为体而无不通也。”
他又说:“堕肢体,黜聪明,离形法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
说白了,也就是你端坐吧,端坐吧,坐着坐着,就做到了全忘了一切物我——这句话是回到半勺洞后,律令自发自愿给辛灵概括的。
只是他概括地好,却未必能练得好。
此刻,距离两人在半勺洞开始坐忘,不过才半个时辰,律令就左移右动,前倨后仰了好几次,或是几十次——次数太多,辛灵自己也数不过来了。
她虽一动也不动,看似静笃恬淡,其实内心也是浮得很,根本做不到心如止水,契合自然——逆脉还没有练成,哪有心思拔苗助长,跳过它来练坐忘了?
只能闭着眼睛,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事情,脑海里不断回放师傅的训诫:“招真以炼形,形清则合于气;含道以炼气,气清则合于神。
体与道冥,谓之坐忘,谓之得道,谓之长生之基。”
不断地回响,不断地回响……怎么自己周围就便得白茫茫,再到后来白气液消散了,空无一物的透明。
渐渐地,就不知身在何处了。
却突然又恢复了一片白,白雪皑皑的山峦——她又进入了上次那个梦境。
站在雪峰顶上,虽高却觉不栗,虽冷却不知寒——全是因为,有缕缕淡光,投射在她的白袍袖上,令心中自生暖意。
辛灵抬头看,这淡光来自阴云尽处,隐透着一点红热光源。
这梦里似将有放晴之象。
耳边却有嘈嘈杂杂的声音,环绕着她,又在吵她,又再唤她。
她自抑不住,猛地睁开了眼睛。
发现对面坐着的律令,两只手都反着伸入衣内,他半掀着袍子,十指挠个不停,整个人都是燥的。
“律师兄,你怎么了?”
辛灵不温不火地问道。
“痒,好痒。”
律令还在不停地抓着后背,仿佛衣裳里面生了跳蚤,他连耳面也皆赤红了:“后背痒。”
辛灵叹了口气,劝他静心:“师兄,定心豁然无复,坐忘恬淡无欲,你便不会再觉得痒了。”
“别学师傅那番文绉绉的话,你当这话真能包治百病?”
律令奇痒难耐,索性也懒得管什么打坐,他一脚踢开蒲团,抱着身子直接卧在了地上,像个面杖般滚来滚去,口里囔囔道:“我是真痒,真痒!
好痒,真是要死了,好痒痒……”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呼一口气,走近律令身边关切道:“师兄,你究竟怎么了?”
本来一直在打滚的律令,忽地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他像一只可怜的小兽,用一双涓涓能溢出水来的眼睛注视着辛灵,那里头半是委屈,半是求助,再加上他还微微嘟起了嘴巴——看得辛灵都心软了,自又放柔了三分声音:“师兄,你怎么突然就会痒痒了?”
“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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