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
通子垂九龄,但念梨与栗。
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
杜甫和李白的诗也孕涵着相当的幽默,杜甫作品常令人惨然苦笑。
李白以其浪漫恬澹的情绪令人愉悦,但吾人不愿以幽默称之。
一种卑劣的威风,道学先生所挟持以为国教者,限制了思想情绪的自由发展,而使小说中自由表现的观点和情绪成为禁物,可是幽默只能在小说和天真观点的领域上生存。
事实于是很明显,像这样的囚袭环境,不会增进幽默文学之产生的。
假使有谁要搜集一本中国幽默文字的集子,他务须从民间歌谣、元剧、明代小说选辑出来,这些都是正统文学栅栏以外之产物,其他如私家笔记,文人书翰(宋明两代尤富),态度的拘谨如稍为解放,则亦含有幽默之材料。
但中国人人都有他自己的幽默,因为他们常常欢喜说说笑话,那种幽默是刚性的幽默,基于人生的诙谐的观感。
尽管报章的社论和政治论文格调极端谨严,不大理会幽默;可是中国人的重要革新运动和建设方案所采取的轻妙方法,常出乎外国人意想之外,未免幽默过度,像国民党的平均地权计划、水旱灾救济、新生活运动、禁烟委员会宣言。
有一位美国教授新迎来游上海,历在各大学演讲,不意听讲的学生每逢听到他诚恳引证的新生活运动时,辄复哄堂大笑;假使他再郑重地引证禁烟委员会的言论,不知要引起怎样更响亮的笑声哩!
幽默是什么?我已经说过,是一种人生观的观点,是一种应付人生的方法。
人生是一出大趣剧。
而我们人类仅仅是其中的傀儡,一个人把人生看得太认真,遵守图书馆章程太老实,服从“草地禁止践踏”
的标牌太谨饬,常让自己上了当而给长辈的同伴笑话。
不过笑话是有传染性的,不久他也就变成幽默先生了。
此种幽默先生的滑稽性质结果削弱了中国人办事的严肃态度,上自最重大的政治改革运动,下至微末的葬狗典礼。
中国人的丧葬仪式,其滑稽足以傲视全球。
中国人上中阶级所用的送葬仪式就富于滑稽材料,你可以看见其中有街头流浪顽童排成行列,而目污秽,而穿着绣花的彩袍,其间再杂以新式乐队,大奏其”
onwardchristiansoldiers”
如此情形,常被欧美人引为口实,证明中国人的缺乏幽默。
其实中国人的送葬仪式正是中国幽默的十足表现,因为只有欧洲人才把送葬仪式看得太郑重,太想使它庄严化。
庄严的葬仪是中国人所难以想象的。
欧洲人的错误是这个样儿:他们把自己先人为主的意识,演绎的断定葬仪应该是庄严的。
葬仪宛如嫁娶,应该热闹,应该阔绰,可是怎样也没有理由说它必须庄严。
庄严其实只配备于其夸张的服装里,其余的都是形式,而形式是趣剧。
直到如今,著者犹不能办别送葬和婚娶的仪式二者之间有何区分,如非最后看见了棺材或者是花轿。
中国的幽默,观乎高度滑稽的送葬仪式的表现,是存在于外表的形式,与现实的内容无失。
一个人倘能赏识中国葬仪的幽默,大概已能读读或好好的翻译中国政治方案了。
政治方案和政府宣言是存乎形式的,它们大概系由专门的职员来起草,专司起草职员系鸿丽辞藻,堂皇语法的专业者,恰如贯器店之专备婚丧仪式,灯彩行头以出租为业者,故有见识之中国人士便不当它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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