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是在好心提醒秦霁。
她怎么也是御史府的大小姐,脾气可以没有,但有些东西,不该全然抛掉。
秦霁静静立在原地,木楞几息后,静静应了一声是。
陆迢的话就像在毒液里浸泡了百余天的刺,充斥着腐皮蚀骨的恶意,将她一直偷偷维护的小姑娘那点自尊和高傲毁得稀烂。
和陆迢在一处,很能磨砺人的耐力,以及心性。
秦霁压下一肚子委屈,柔柔问道:“大人的事急么?我现下去换。”
陆迢颔首默认。
在她急急踏出门的前一刻,他冷声提醒,“今日出去见人。”
竹阁内,绿绣重新取出一套衣裙,目光相遇时两人都有些尴尬。
陆迢想的没错,是秦霁想得不清白,她太害怕了,想要他别抓着自己不放,于是换衣服时特意将上襦往下拉了些。
眼睛稍稍肿着,便想从其他地方补。
她和绿绣一同照着镜子看过,都以为如此可行。
不料闹了个自取其辱的笑话。
秦霁从绿绣手中抽出那件水蓝的花褶裙,裙边划过她手心时,绿绣脸上出现了一瞬的痛色。
秦霁立时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牵过绿绣的手腕,想看看伤成了什么样,绿绣却不肯,把手藏到身后。
她笑道:“奴婢无事,只是摔了一跤,姑娘还是先换衣服要紧。”
秦霁没再勉强,换好衣服后,从包裹里取出李思言送的伤药给绿绣。
“绿珠是不是也摔伤了?实在对不住,这药你们拿去外敷着。”
这件事本就是她自己偷偷做的,却无辜连累了她们。
水蓝色的身影一闪便出了门去,绿绣瞧着手中那材质上好的黑瓷瓶,底下还是嵌了金的。
老天爷,当了这么多年奴婢,头回听见主子同自己说对不住。
绿绣今早突然挨罚,存了满腹的憋屈瞬时散成云烟。
一时想起秦霁今早那肿成了杏的眼睛,心中忽而发起酸来,或许……姑娘也受了不小的委屈。
陆迢在马车上等秦霁,她掀帘进来时扑进一阵浅浅的香风,这回倒是处处都遮好了,他的目光仍旧在她胸前停了一阵。
他有些没头绪地想到,自己方才的话会不会说重了?
秦霁坐在他对面,理平裙摆后抬头对着他盈盈一笑。
她眼皮已不肿了,水蓝云锦穿在身上,衬得肤白若云雪,发上簪了只嵌珠烧花钗。
烧蓝珐琅融成花瓣形状,点缀在素金钗上,上嵌珍珠以为蕊,与这一身极为相配。
陆迢看着秦霁,他的外室此刻笑意清浅,双手端放在膝头,全看不出受过委屈的痕迹。
马车又停在上次去过的花茶坊,秦霁探头时极为明显地僵硬住。
陆迢在下面伸手接她,笑容俊朗,语气和煦,“下来,昨夜之事放不放过你就看待会你表现如何。”
闻言,秦霁抬眸。
自从她成了陆迢的外室,便一直由他审视打量。
向来是他的目光在上。
这一回,秦霁尚在车上,她俯低视线望下看。
笑意被冷清的目光收敛起来,她在男人漆黑的瞳孔中巡视打量。
末了,嫩如削葱的手指搭进他掌中,新磨平的指甲刮过上面的薄茧,轻轻压下,很快便被大掌围拢。
好像一只落入囚笼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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