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年想到此处,忍不住苦笑。
周显生多病,本也不通钱财杂务;吴氏与丈夫恩爱,终日里忧心于丈夫的病,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会因照顾不周从假山上摔下来身亡。
若不是自己阴差阳错地穿越了过来,吴氏赶过来怕只能看见女儿的尸首了。
丈夫死后,她更是终日哀伤,难道还指望她会用心经营店铺么?当初吴氏从京城远嫁过来,银子带得不少,却只带了四个丫鬟,两房家人。
因周显生家中本无可用之人,是以这铺子织坊,皆是在成都本地雇用管事伙计,却想不到经营数年,这些人把持了生意,便渐渐生了私心。
开始只是钻些漏洞占点便宜,后头见东主并无觉察,亦无人能主事,便愈发大胆没了顾忌。
小杨管事两年多前开始接手,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才算将绸缎铺子接到手中。
庄上则幸好是老杨一直在打理,虽然田地出息并不算大,却一直平平稳稳。
只是那织坊不小,里头经营的门道又多,却被两个本地管事把得死死的。
虽然绮年借着查帐狠狠敲打了一次,却也是治标不治本的事。
&ldo;杨管事,彭家最近可还提过要买织坊的事?&rdo;彭家在本地算是大户,开始只开绸缎铺子和绣坊,前些年自己也办织坊了。
周家织坊虽不十分大,地脚却占得好,又是经营了十几年的老织坊,彭家已经提过两次想要收买,只是织坊里那几个管事哪里肯放手,一口便拒绝了。
小杨管事心里也明白。
从前还好,自打周老爷过世,孤儿寡母的更撑不起家业。
姑娘再能干,也只是个未出阁的闺女,何况才只十三岁,怎能出头露面的管事?织坊转手,已然是大势所趋了。
绮年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缓缓道:&ldo;趁着今年织坊情况还看得过眼,转给彭家,彭家多少还知周家一个情。
若真闹到经营惨淡支撑不下去了,连价都卖不上。
&rdo;小杨管事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ldo;可是那些管事‐‐&rdo;&ldo;转了手,自然有彭家收拾他们。
&rdo;绮年冷笑一声。
这些管事不过是欺负周家没有男人出头,所以放心大胆地贪。
可是彭家不是周家,家里还有在府衙当差的,整治几个贪墨的管事,有的是办法。
小杨犹豫一下:&ldo;只怕太太那里‐‐&rdo;在吴氏眼中,这些不止是自己的嫁妆,还是与丈夫共同生活过的一种纪念。
前些年周显生病重不起,也有人劝过她将产业卖掉,换了现银握在手里,她只是不允。
&ldo;母亲那里自然有我去说。
&rdo;&ldo;姑娘!
&rdo;脚步声轻响,贴身丫鬟如鹂匆匆掀帘子进来,急促地低声道,&ldo;三房太太又来了!
&rdo;绮年微一扬眉:&ldo;还是说那事?&rdo;如鹂点着头,气愤之情溢于言表:&ldo;这会子更好了,讲什么想要入赘咱家呢!
姑娘知道是谁?就是三太太那娘家亲戚,芙蓉街上何家那表少爷!
我呸!
看着咱们老爷的面上才叫他一声少爷,家里败成那样儿,还有脸到咱家来提亲呢,分明是看上了咱家的家产罢了。
&rdo;本在屋里伺候茶水的丫鬟如燕摆了摆手,止住如鹂长篇大论的批判:&ldo;你且说几句要紧的,太太可说什么了?&rdo;如鹂喘过一口气,道:&ldo;太太说姑娘这还没出孝呢,谈亲事不合宜,且年纪还小,过两年再提也不晚。
谁知三太太说什么先换了庚帖,把事商定了,待脱了孝便下定。
又说姑娘今年十三,也不小了。
絮絮叨叨只是不走,恨得我只想上去一巴掌打出去算完!
&rdo;绮年本来也有气,但听如鹂这一串跟流水似的,忍不住倒笑了,站起身道:&ldo;母亲的冰糖雪梨枇杷羹炖好了不曾?我们过去,看看三婶娘还要说出些什么来。
&rdo;如燕犹豫道:&ldo;姑娘,前头说姑娘的亲事,这若是过去了,只怕‐‐&rdo;年轻姑娘们面嫩,哪里有听见亲事还往前头凑的呢?绮年微微一笑:&ldo;正是这样我才要过去,看三婶娘到底有多厚的脸皮,当着我的面还能说什么不能?&rdo;如燕稳重,仍觉得有些不妥。
如鹂却早忍不住了,摩拳擦掌道:&ldo;姑娘说得是!
太太好性子,不然,那三太太早就该‐‐&rdo;&ldo;该怎样?难道你还真要大耳光子打出去不成?&rdo;绮年失笑,&ldo;端了枇杷羹跟着走罢,到了那边少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rdo;如鹂嘟着嘴,先到厨下去端了枇杷羹。
这边小杨管事赶紧退了出去,如燕替绮年整了整衣裳,又取了朵珠花簪在头上,便跟着往正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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