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蓬蒿抿抿嘴,错开眼目视前方,犹疑道:“嗯······勉勉强强写,应该还行。”
他本也对科考没有什么偏执。
有才干,但不是天生大抱负之人,向来得过一日且过一日,不爱做打算。
他的父亲一生跌宕,深知道官场的艰难,因此对他也没大要求。
只是这进士科自兴起后大为风行,整个大唐的读书人都以进士及第为荣,风向所趋,他李蓬蒿不跟着来,显得很不合群。
且就算不考,他多少有些无聊,所以也当是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这下子丢了韵书,要换别人,早急得抱头跳脚,生怕还得再来一年。
他倒觉得还好,本来也没当成大事——因此那偷书人想以《切韵》为要挟,逼他配合做事,可以说是如意算盘落空了。
只是他自己不上心,他身边的人反而要替他介怀。
权鹤一就跟自己丢了韵书似的,眉头紧锁,左右踱步,最后决心道:“这样吧,我去跟吕侍郎反映下,看他能不能想办法,再弄一本韵书进来。”
李蓬蒿嘴角略尴尬地扯了扯:“不用了吧,我也······”
权鹤一:“就这么决定了,你在这儿等我。”
语落,转头就要走。
李蓬蒿知道拉不住他,只好叮嘱道:“记得用刚刚给金吾卫的那套说辞啊。”
这句话出去,不知道权鹤一听没听见,总之他步子飞快,不多时就出了视野。
望着他远去,李蓬蒿重又吁了口气。
他环顾左右,重新确认所在的方位:东南角,第三柱,绝对没错。
那么,那个人到底在哪里?
继续往下想。
目前来看,偷书的人心思缜密,因此提前预算到自己会带金吾卫过来,先行躲避,也不出奇;既然如此,那这个“东南角第三柱”
,显然不是理想的见面地点——主要是想把自己引过来。
大费周章至此,一方面是不欲暴露,另一方面,也表明他们绝非官家身份,否则不至于躲着金吾卫——非官家,又何来逮捕凶犯的责任?要他李蓬蒿配合更是荒谬,自己连刑侦官道都搭不上边,更休提官门外的了。
难不成,真像那纸条上所说,是“千余载后”
的人?
这时院子西首的喝声更哄起来,一喉下去又一喉接上,各方才子竞相登场,雪天玉树下,吟他们旷古的诗。
热闹都在西面,东面一下子就冷落下来,李蓬蒿往西看,像隔了几万重山水,几世子的银河,荧荧脉脉,恍恍惚惚,那边是那边,这里是这里,两世界的人,顿时感到分外的寥落,分外的隔阂了。
突然有人拍了拍李蓬蒿。
李蓬蒿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等他惊觉时,未转身,已先感到浑身起了鸡皮。
而后,他腰间用力,一点点扭过身去:先见到的,是一双乌皮六合靴;视线往上抬,濯濯绛褠衣,洗得笔直挺阔,腰间就是铜铁带,七銙;过了腰再往上,是双手托了个食盘,上面有茶有酒有点心有泡饭;往上,往上,再往上,终于看到了对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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