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追兵可能犹豫了下,并没有立刻冲进来,那些来路不明的乌合之众虽然贪婪,但更惜命。
他带着她一步步向前,她沉默了很久,无端让他害怕。
他唤她:“绛年,我们进来了。”
她动了动,嗯了一声。
“你困了吗?”
他有些着急,“现在不能睡,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这回她说好,可是背上破了的口子呼呼地灌进冷风来,把她的魂魄都要冲散了。
她控制不住手脚,不想下马的,却摔了下来。
他大惊,一跃而下托起她,然而月色下隐约的箭羽,让他心头擂鼓一样大跳起来。
他失声:“绛年!”
这才发现她背上的皮甲不见了,有箭射来,便是血肉相迎。
其实他的伤不比她轻,破损的锦衣下千疮百孔,只是她看不见罢了。
那一箭射在她背心,当时只觉被重拳击中,并不感到多疼。
她甚至悄悄去拔,可是拔不下来,原来是被贯穿了,胸前能摸到箭尖。
所以他说让她带着牟尼神璧先走,她不能答应。
一起走也许他还能活,要是留下,必定全军覆没。
她听见他伤心欲绝的嚎啕,朦胧间看见雪域入口火光冲天,那些人追上来了。
她想提醒他,却除了本能地喘气,再也说不出话来。
生命在流失,孩子在肚子里痛苦挣扎,她的视线定格在刃余挥起长剑的一刹那,他赤红着双眼说:“就算毁了神璧,我也绝不交给你们。”
这场战斗空前惨烈,等不来援兵,无非生死相搏。
他身手再好,以一敌百也难有胜券。
数不清身上中了多少刀,他们问不出神璧下落,当然不会真的下毒手,只想消磨他的战斗力,这样恰好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他退回绛年身边,用尽内力击破冰川,那裂缝迅速蔓延,在他们脚下粉碎,众人忙于应对,待回过神来再追寻他们夫妇,发现人早就不见了。
雪域静悄悄,没有风声,也没有枝头积雪跌落的动静。
平整如毡毯的地面上留下一串纷乱的脚印,伴随血滴砸出的小小的、深色的孔洞,一路蜿蜒进山脚突出的一块巨石下。
银钩样的月亮,逐渐变成了棕红色,照得满地迷迷滂滂。
石下一角有蜷曲的身影,紧紧抱着怀里的人。
抚抚她的脸,还是温暖的,像睡着了一样。
他知道她已经死了,穷途末路之下,死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他背靠崖壁,想起初见她的时候,正是烟柳成阵的季节。
那时少年侠气,鲜衣怒马,一日看遍长安花。
刀光剑影里闯荡的长渊少主,自诩也是风流多情的人。
可就是那天,她站在画桥上,不以为然的一眼,便让他心如春燕,直到如今。
他们认识好多年,一直没有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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