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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阿婆笑道:“这戏班子原在绍兴唱出名过,有些积蓄的,在新闸路那里可有整栋石库门独居呢!
不单单住着自己一家人,还有琴师、学徒,你看可有没有家底?”
小雁盘算着,道:“那是最好了。”
也就放心同意了。
唐倌人听了李阿婆的汇报倒是也赞成,只说:“这事情做成了,倒是我们的一桩福祉。”
便也落力地叫了黄包车送小云去看病。
许是小云小小年纪到处流浪,狠打海摔的,抵抗力老早就练得坚强,也或许是本能的求生意志太强烈,身体十分配合治疗。
在医院里打了针,吃了药,吊了几天点滴,便去了烧,只是脚底下仍是漂浮浮的,走起路头重脚轻。
但李阿婆已经等不及了,小云出院那天,她便领着戏班子的班主和班主太太到唐倌人的石库门里看人。
小雁扶着小云,两个人站在天井里面,散落的阳光斜斜洒在她们两个人的头肩上,是久违的温暖。
小雁小声指导小云:“做的体面一些,李阿婆说他们是好人家,跟着他们你就再也不用做小瘪三了。”
小云点头,早在医院时,小雁就把这宗事的来龙去脉给她讲了又讲,怕她不肯似的。
其实小云心底也清楚,这是摆在自己面前不得不选择的一条路。
十一二岁的女孩,带着半点天真和半点被这个世道逼出的认命般的顺从。
戏班班主姓杜,他的太太被大家唤作庆姑。
杜班主瘦瘦的,戴着副秀才眼镜,脸面凹陷进去,饱经风霜的样子,像个落魄的老秀才,这倒是跟小云的爹有些神似。
庆姑梳着髻,一脸的爽净,只额头有些细细的纹路,看出些年纪。
一身青色的短衣长裤,脚底一双带绊的黑布鞋。
她慈爱地笑着对小云招招手。
小云怯怯地回头看小雁,被小雁猛力往前推了一把。
她不得不跨出那一步,走到庆姑跟前,叫了一声:“太太。”
庆姑握嘴笑,慈善的面容竟是如释重负,说:“哪里来的这样尊贵,还叫我做太太。”
又拉着小云的手,仔细端详她的品格容貌,很满意,“真是个好模样。”
就再问,“叫什么名儿?”
小云乖巧地答:“小云。”
庆姑越看越爱,转头对杜班主说:“你瞧瞧,这孩子比归凤那丫头都要标致几分呢!”
杜班主笑,饱经风霜惯了的,笑也似苦笑:“这也是我们家展风的福气。”
然后向唐倌人拱手,“姑娘费心了。”
唐倌人正嗑瓜子,听这话,停住手,摇起了扇子,客气几句:“哪里哪里?这小姑娘到处流浪怪可怜的,现下好了,到了杜班主家可有好日子过了。
算是孩子从观音菩萨那里修来的福分吧!”
杜班主并不想在这长三堂子内多待,见妻子一眼相中小云,便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一卷被红纸包住的大洋,递给唐倌人:“我们可否今天就带这孩子走?”
唐倌人示意李阿婆收下,李阿婆急吼吼地撕开红纸看,心里默点了一遍。
刚刚好十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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