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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音阁内满座哗然,沈三爷下首的蜀中关府大弟子关天云,飞快地使出擒拿琐骨手,将邹云钳制在地上,骂道:
“好个暗箭伤人的小毒蝎子!”
另一旁南宫瑜却只是淡淡地叹着气,道:
“邹云父亲也算是我南宫府的旧交,关大侠还是轻点罢,即便要罚他,也该是雪剑门的人来罚,毕竟我听说,雪剑门已经收下了他的一颗龙颌下珠,许诺会替他报杀父之仇,而这仇既他自己亲手报了,难道他就该死了么?若他死了,雪剑门对他就没有半分的亏欠么?”
这一番说辞,仿佛南宫瑜早就料到会有今日一般,关天云一时语涩,但手上的劲道却不肯松懈半分,直钳得邹云咬牙忍痛,额上汗流直下,眼神却还是那般既倔强又明亮。
这时,一直旁观者清的白无恤突然开口道:
“沈府的人与邹云有杀父之仇,邹云报仇血恨本是合江湖规矩的,只是他太过了,本是一命偿一命,他却要灭沈府满门。”
关云长听了这话,直附合道:“白药师说得有理,我正有此意。”
“既如此,我就替天行道,赏他一道催命针,以慰沈三爷在天之灵罢。”
白无恤淡淡然地,邹云的脸一霎去惨白了,嘴里却半句求饶的话也不肯说,只是死死地瞪着白无恤,眼神里是倔强与痛苦。
这一霎,连映雪已经想起当年她救起坠落雪河的白无恤时,仿佛伶仃困兽一样的他有着同样冷峻而锋利的眼神。
白无恤的指间淡淡地捏住一根细长的银针,针尖上黑色的暗光,一看就是淬了巨毒,果然,不等邹云再多言,毒针已经飞出他的指尖,直直刺中了邹云的喉管,邹云满脸不甘与委屈,软倒在了地上。
白无恤起了身,冷冷对身旁的药童道:
“这样狼心狗肺的人,拖出去喂狗罢——至于沈三爷的尸首,让他们沈府的人自己领回去,还有,把这间屋子从头到外拿清水冲干净了,再把熏炉抬进来熏一会,免得我闻着这血腥气,烦心。”
白无恤的语气极平淡,好像死人是稀松平常的小事,但他握住连映雪的手时,却又那样慎重与温柔道:“我送你回冷寒阁罢。”
连映雪点点头,脸上并无多余的伤感,南宫瑜、关天云还有顾信看着两条人命转瞬间没了,原是再要说些什么,可是看着眼前的白无恤和连映雪寡淡得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无情地从众人面前离去,竟无人再敢出言相阻。
长长的雪道,吱吱踩下的雪响,几乎要没过脚踝,前面是晶莹的白雪,还没有人走过,他携着她一步一步地踏上去,连映雪没有挣开白无恤的手,她只是静静地感受他指尖上传来的温暖,这一刻她心里想起了他年少时的忧愁无助,还有她与他同坐同卧、青梅竹马的情谊,那本是极深厚极纯粹的亲昵,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灰心寒冷了,但此刻,夜空之下,小婢们引几盏昏黄的灯笼在前头,他为她撑开大红色的纸伞,簌簌的落雪打在伞上,她一霎抬头看他的侧脸,淡淡的光照见他目光中的柔情,那柔情下,是渐渐学会隐藏的,灼烈的爱恨。
“你并没有杀死邹云,你只是弄晕他了对不对?”
连映雪的声音若有若无,一霎间就被静雪中的风声卷没,好像她从没有开口问过一般,白无恤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一笑,她亦回报他温柔的一笑,仿佛喃喃自语般道:
“你也想起来了对不对?他的眼神,同以前的你一模一样,你怎么可能,忍心真杀了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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