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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家暂时被安置在了园子里的一所精舍中,还没靠近,孟妙容就放轻了脚步,卓昭节见状亦然,到了精舍跟前,才叩了一下门扉,就听半掩的窗内一把柔和圆润的声音传出:“是妙容么?”
语气和蔼,纯正的长安腔,是中年男子的声音,醇厚、清冽,虽然只是寻常一问,单这声音却给人恢弘之感,卓昭节揣测这李延景若是作歌定然也不俗的,又想他琵琶能称国手,音律当然是精通的……
正琢磨之间,孟妙容已经答完了话,卓昭节没留心她说了什么,却见精舍门一开,一个总角小厮出来请两人进去。
李延景就在隔了垂珠帘的帘后,望去约莫四十余岁,头顶软幞,生的是白面阔口、鼻直口方,颔下留了短髯,相貌堂皇,虽然在太守府中做客,却也只穿了一件半旧石绿袍衫,但他气度极好,虽然是旧衣,也穿出一种难以描绘的风流儒雅之态。
孟妙容一拉卓昭节,两人一起行了礼,李延景温和的道:“不必客气。”
又让她们坐下说话,之前开门的总角小厮过来斟了茶,李延景目光就落在卓昭节身上:“小娘也想学琵琶?”
“回李大家的话,确有此想。”
卓昭节其实无所谓学与不学,但孟妙容一番好意,她也不忍拂却,恭敬的道,“只恐资质愚钝,难入大家之眼,冒昧而来,还请大家莫要见怪!”
李延景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无妨。”
就道,“只是某家在江南待不长久,就连妙容,也只能指导数月,留些笔记要录与她,能学几分,全靠她自己勤奋……小娘请过来容某家看一看你之双手。”
这就是检查资质了?卓昭节信心满满的走上前——她嘴里谦逊,但从小听着班氏等人称赞是天资卓绝、聪明伶俐,向来就觉得自己不拘什么都是天赋异禀资质过人的。
当即落落大方的到李延景跟前,伸出双手,十指纤细,像初生的笋尖,雪白粉腻、色泽晶莹,青春年少的光辉绝非玉石所能够形容。
指尖都擦着凤仙花汁,衬托得这双手当真是只向画中有。
李延景毕竟是长安著名的国手,对着这双手看了片刻,非但没有夸赞,反而答非所问的问:“小娘没学过琵琶?”
“没有。”
卓昭节摇头。
李延景唔了一声,目光在她手上转了一转,又看了看她肩背,沉吟不语。
孟妙容忍不住问:“大家?”
拜师仪式未过,如今她还不能唤师傅,和卓昭节一样唤着李大家。
“可惜了!”
李延景遗憾的道,“小娘不大适合学琵琶。”
孟妙容呀道:“这可怎么办?”
卓昭节也感到很意外——照她自我感觉,自己很该什么都有天赋,只不过自己懒得学才对嘛!
何况自己这双手伸出来,凭卖相也能得一句心灵手巧的称赞罢?
只是李延景客气的笑了笑,不说什么了——以他的身份,肯对个后生晚辈、又是头回见面、连出身都没问的小娘摆出这副态度已经算得上非常谦逊了。
卓昭节虽然觉得意外,但她反正也不是很想拜这个师,不过是顺着孟妙容的意思来凑个热闹。
见这情况就要告辞。
孟妙容却还有话要和李延景说,因为卓昭节对太守府的后院也是不陌生的,就抱歉的请她自己回去。
卓昭节不在乎能不能做李延景的记名弟子哪怕是入室弟子,但这样被当面否决到底有点尴尬,巴不得早点离开——她就没走孟妙容带她来时的大路,而是从精舍后头小路走——打算抄花木间的捷径,这也是她到过太守府几次,熟悉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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