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嬷嬷为自家白事请了三四天的闲暇日子,如今还在娘家住着呢。
家中老小都依仗这在主子面前很得脸的老嬷嬷过活,因此即便是出嫁的姑奶奶,回家中也很得脸,遑论脂芳楼还是她筹资给嫡亲弟弟置办的家业。
白梦来敲动高家的门环,来开门的是高二爷。
高二爷这些年吃好喝好,长得肥满极了。
他很懂察言观色,瞟了白梦来一眼,知他身上无一寸布料不是名贵绮罗锦缎。
高二爷不敢开罪,悄声问:“几位有事吗?”
论人情世故的交际,没人比白梦来更懂行。
白梦来悠悠然道:“我等来寻高家大姑奶奶的,还望通禀一声。”
“几位看起来面生,是家姐的熟人吗?寻家姐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白梦来吹了吹覆过手脂的白嫩指尖,轻描淡写地道:“要紧的事,晚一步都遭殃。
左不过不是我的罪过,话点到了,你这边拖来拖去,耽误了时机,后果也你自个儿自付,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白梦来就是不肯说来意,又拿出这样严峻的话来压他。
高二爷咬了咬牙,还是跑去找高嬷嬷讨主意。
没多时,白梦来一行人就被高嬷嬷迎到了无人的偏厅。
高嬷嬷梳着油亮的发髻,发间插着点翠白绒花簪子,身上穿的袄子一水的素白,那缎面却反光,还绣着暗纹,显然不是俗品。
白梦来心下了然,这高家有些家底,捞了不少的油水。
高嬷嬷不认识他们,此时满腹狐疑,问:“你们是?”
白梦来微微一笑,道:“怎么不上杯茶来呢?在钟家做下人这么久,还学不透待客之道吗?”
高嬷嬷在钟家是下人,在自家却是人人捧着的大姑奶奶。
谁甘心一直做奴婢?回家撑起了大衣服,手里又有钱,自然要演起主子派头。
如今被白梦来撕破了锦绣衣冠,露出里头丑陋不堪的筋骨来,倒教人难堪。
这人不知来历,说话这般刺耳,还在她的地盘吆五喝六,实在可恶。
高嬷嬷好似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一般,挑眉道:“哪家的贵主儿,来高家抖威风?要是没事,我可寻人将你们乱棍赶出去了!”
白梦来见她恼羞成怒,倒也不窝火。
他睥了高嬷嬷一眼,嘴角噙笑,道:“火气这么大是作甚?我好心来提醒你,你倒朝我发怒。”
白梦来从那红木圈椅上站起来,抖了抖袖袍,道:“罢了罢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你那口脂里藏着莺粟壳子的事,我也说给乡亲父老听一听好了。”
闻言,高嬷嬷大惊失色,忙上前来拉住白梦来:“这位贵主儿,哪有来了家门又不喝杯热茶歇歇脚的道理?”
高嬷嬷给一旁吓得魂飞魄散的高二爷使眼色,瞪他:“还不快去沏茶?!
沏上好的碧螺春来,快!”
高二爷心慌意乱,在家姐的吩咐下,手足无措跑向了伙房。
白梦来倒也不是真要走,此时被高嬷嬷牵一牵袖子,复而又止住步子,坐回圈椅上。
他嫌恶地掸了掸被人碰过的缎面,等着高嬷嬷憋不住声气儿同他问话。
果不其然,还没过一瞬,高嬷嬷就忍不住追问:“这位爷怎么知晓这桩事的?可是有人将这些话透给你了?”
白梦来抿唇一笑,眼底却无分毫笑意:“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你承认干了这事儿?”
高嬷嬷被他这句反问搞得语塞,进不得,退不是。
她支支吾吾:“也……也不是这个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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