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了绳子,维兹就不再是他的维兹了,他会去看海。
一个人去。
彷佛著了魔似的,苏蓝的手,从系麦袋的绳子上放了下来,篷车仍旧徐徐前行著。
他将有点重量的麦袋拖到篷车旁,然後咬紧牙关,伸手用力往河的那头一推。
翠绿的青蛙伸出了舌头,吞噬了即将展翅高飞的蝴蝶。
麦袋沉入了河中。
就在这时,拉篷车的马彷佛查觉到苏蓝的诡计似的,朝天嘶鸣一声,以突如其来的速度拉著车向前狂奔,站在边缘的苏蓝猝不及防,大叫一声,随著麦袋摔进了河水中。
他惊慌失措的挣扎著,但河川的力量对孩子而言,是无法抵敌的强劲,他就这样被冲过森林,冲离国境,冲到另一个未知的国度去......
在没顶前,作家陪著当年的苏蓝,再一次看了篷车一眼。
驾驶席上,坐得竟不是安妮姑丈,而是他的童年玩伴,维兹。
作家溺在河水里,和维兹短暂的四目交投,他从未见过维兹这种眼神,不是愤怒、不是悲伤,不是鄙夷也不是嘲笑,那是一种死寂的眼神,彷佛在那瞬间,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已离他而去。
他的灵魂,从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是他杀死他的,是苏蓝杀死维兹的。
十二
作家又跌回了黑暗里,国王轻柔地接住了他。
他的眼神空洞,看著白墙上满目疮痍的维兹,国王凑进他的耳边:
「那天晚上,我趁著半夜打开地窖的锁,潜到安妮姑丈的房里,把他迷昏了,跟他换了衣服,让他代替我藏到地窖里。
然後清晨一到,我就把准备好的小鹿,打昏了塞到小麦袋子里,藏到四十九个麦袋中,驾著篷车,到你和我约定的地方去。
苏蓝,我要看懂你,我要明白,你的眼泪里究竟藏著什麽样的心思。
」
「维兹......」
「然後,我坐在驾驶席上,拉低著帽沿,眼睁睁地看著你爬上篷车,眼睁睁看著你找到『我』,然後眼睁睁地看著你......把『我』推入河中。
苏蓝,那个时候,我就发誓,我维兹今生今世,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再也不把心放在任何人那里......永远也不。
」
作家的眼睛依旧空洞,他躺在国王的臂弯里,看著童年玩伴的眼睛,伸出手来,像触碰星晨的孩子,说梦话似地开口:
「但你的眼睛......」
「眼睛的颜色吗?苏蓝,诗人可以毁灭任何东西,也可以创造任何东西,我对著镜子,看见那双蓝眼睛时,就会想起那个一起看大海的约定,我对那双眼深恶痛绝,所以把他给毁了,把维兹最後一部分给杀死了。
」
他忽然微微颤抖著,像是说不下去似地撇过头,又强迫自己继续说:
「所以我说,苏蓝,你的维兹已经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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