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一直觉得遗憾,没能陪伴林渡舟度过后来成长与成熟的时光,没教他怎么打领带,没陪他一起投递简历,没有和他共同远赴异乡。
只知道一转眼六年后再见,他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中间省略了那样多他一步步改变的岁岁年年。
C大心理与认知学院有一面外墙,一些优秀毕业生的照片挂在上头。
我在墙边驻足,不出意外地看见了林渡舟。
那张照片拍摄于去年,他戴着方帽,难得地配合着博士长袍戴了个酒红色领带,浅淡的笑,镜片下沉静而透彻的眼。
照片下写着他的成果、奖项、论文,堆在一起,都是我错过的时间。
上课铃响,我坐在公开讲座的后排,看见胡渊缓步走进演讲厅,屏幕上播放着他的教案,上面写着“自我与其他”
,一排带倒影的艺术字。
“StanleyMilgram曾提出了著名的‘六度分隔理论’,他认为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社会中普遍存在这样的弱纽带,”
胡渊讲话慢条斯理,苍老而浑重的声音在演讲厅里回荡,“我们以自我的身份在社会中存在,同时也是社会关系网中的节点,通过一个人,你能认识到他身后的‘别人’。”
当他扫视讲台之下,我和胡渊的目光在空中相会。
周遭的人群迅速剥离,只剩下昏黑的空间,他站在聚光灯中,我坐在他身前。
他一步步走向我,带着引导的沉着的笑容,对我开了口,“透过他,你看见了谁?”
第24章【37天】到此为止。
整洁庄重的办公室里,茶水升腾起烟雾。
“林渡舟的事情,您都知道,是吗?”
我坐在桌前,垂落在腿上的双手又不自觉地捏起了指尖,从拇指到无名指,再原路返回,类似录音带两个节点之间的反复重演。
胡渊的双手依旧交叉着放在桌上,脸上还是和善的笑容,“我说过,渡舟是我最偏爱的学生,我们相处了十年,自然格外注意他些。
你来找我,是对你那位患有分离型身份障碍的‘朋友’有什么新的发现?”
“教授,我明白您的用意了,”
我抬起双手,捧住了水杯,手心一片滚烫,“他确实存在不同人格之间记忆不对称的情况。
有的人格出现的时候,其他人格是不知情的。”
胡渊点头,“在许多DID患者中,渡舟的状况并不算太差,他的子人格在大多数时间里都能得到比较好的控制,不会公然做出违反他身份的行为。
但你应该知道,一方面这终究是病症,另一方面,没人能保证明天会不会发生意外。”
“就像……扮演徐冉冉的徐阳阳,”
我看向胡渊,“教授,您知道他的那位患者吗?徐冉冉的子人格长期扮演主人格。
林渡舟看起来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会不会并不是子人格被控制得很好,而是有时候,子人格也在扮演他?”
我说起了关于“雨后森林”
的事,提起那个刻意模仿的签名。
胡渊听罢,沉吟片刻,幽深的双眸镇静地看着我,“他叫林沉岩。”
“林沉岩,”
我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勾勒出天台上那个穿着大衣、戴着围巾,让我享受这场游戏的身影,“教授见过他?”
胡渊摇头,“我只是听渡舟说起过。
他的存在,就像徐阳阳之于徐冉冉,是让渡舟走向痛苦的。
这种毁灭性人格不能长留,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而最后承担后果的,只会是渡舟。”
我攥着自己的指尖,“教授,我能做点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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