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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州郡这一轮的女孩子验过,将那些连女使也不得充作的发送回本家,便要动身送往长安,在途中与其他南下的花鸟使会合。
等到登船分居的时候,居室内大多数都换了生面孔,南地口音最杂,各地官话差异不小,彼此交谈尚且吃力,姑姑们最先教她们的就是说些长安的官话。
郑观音本来便是荥阳人,学起来并不算难,甚至这半月行程过得比在家中还要惬意。
发给的新衣虽然不多,但也都是南地新采买的轻软衣料裁制,饭食也不吝啬用盐,除了行船吃鱼,偶尔驿馆也会提供些当地的特色佳肴与这些奉选入宫的女子。
会稽还是产盐的地方,郑观音倒没觉出这点好处,但像是旁地的女子因为盐价高昂而常吃淡食,对此赞不绝口,人都丰盈了许多。
新凑在一屋的女孩子鲜妍年幼,是这一批里最出挑的,教导她们的姑姑情知选她们出来是为了服侍贵人,对她们的肌肤体态要求更多,收了金银后更乐意透露一点宫中故事。
比如天子采选一般是会定在长安与洛阳两处及周围郡县,择合法相、具德才的良家女,这次圣上忽然要自江南充盈内廷,似乎就是因为方士的进言,说南方五彩云集,当访求淑女以奉君主。
所以她们会从家中被拘来,其实便是无妄之灾。
女官们会教她们粗略认字,似郑观音这些原本就识字的姑娘不必上课,可以自己讨要别的书看也使得。
记入上等的这些女郎素日在家中也不愁郎君倾慕,郑观音本来在家中也有些挑肥拣瘦的意思,可十数日下来,船队越发靠近长安,大多数都认了这份命,有些女郎甘心自守,心如古井起来,但更多的却都跃跃欲试,想凭借姿容挣份前程。
万一做了天子或是皇子们的妃妾,那便是在家中嫁人一辈子也不能有的荣华,即便是教导初次的宫女,将来皇子们出宫建府也能有名分。
皇室看重出身,却不重贫富,像是这些世家的女儿,哪怕是没落旁支的庶女也有机会为正侧妃,譬如当今的袁皇后出身陈郡袁氏,即便家贫如洗,也不妨碍做今上元妻。
只是管理她们的褚姑姑见郑观音闲暇时常捧了道家经典苦读,不免失笑:“娘子若无做女道士的意思,实在不必在这上面用力气,圣人虽然喜欢,可皇后是最厌恶这些的。”
褚姑姑得过她几回银钱,后来便不肯再收,提点她节俭一些,等到了长安,光是打点画师,便是一笔大开销。
郑观音从那以后感激,待她更亲近,见她这样说连忙将书合上,亲手斟了一盏茶递与她,面上稍有些局促:“姑姑不是说过记入上等的女子入内会呈送画像与圣人,我以为……”
“圣人这一两年常居西苑,娘子只怕不得见。”
褚姑姑笑着打断了她,张内监说过裴家里的事情,她瞧这姑娘岁数与容颜摆在这里,也该是有婚约不愿入宫,没想到后来倒是最先适应,人也上进知趣,还能安抚旁人,便高看她一些。
“这一回广采,除却为内廷选些女使,也是为了挑些服侍殿下们的女子。”
她们这一批还算是有福气的,皇子们渐渐年长,中宫有意选几个女子养在身边,调||教好了配给诸位殿下,起码还有登枝的机会。
褚姑姑犹豫片刻道:“圣人还是颇尊重皇后的,几乎从不插手内廷安排,娘子若有心,还不若投皇后所好,也不失为终南捷径。”
天子年少在东宫时也还是极重欲的,然而御极做了大家,不免有雄主心,虽偶尔也流恋,却渐渐顾不上,与皇后生龃龉后,反倒清心起来,追求长生了。
郑观音闻言疑惑,却晓得不该问的不能多嘴,只应了一声是,将书卷收起来。
“妾对宫中一无所知,全赖姑姑提点教导,哪知道这许多弯弯绕绕,”
郑观音斟了一盏花茶奉上,不免又有些新的担忧:“可我听闻,大殿下今年也不过近十五岁,我年岁偏大,圣人与娘娘又岂会选我?”
她的目光鲜澄,总含着水一般,忧愁时望向旁人,不自觉会教人心软。
褚姑姑摇了摇头,为她的杞人忧天感到好笑:“年长一两岁何必担心,我在宫中多年,只要贵人看中,便是大丈夫七岁的正妃、十四岁的侧妃也不少见。”
不过这种任性也仅限于受宠的宗室近亲,内廷素来子凭母贵,今上御极后与中宫因一女子闹得极不愉快,因此待己子颇薄情,即便皇后有子,至今也不曾建储,这一回采选大约不会有皇子敢这样择选。
“娘子这两日不妨多养养精神,到了宫里,头一遭便是要画像,呈到圣人与娘娘那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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