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再见了。”
普兰望着月盘中央越来越小的黑点,微笑着挥了挥手,“我亲爱的乔伊,再见了。”
般萨岛还在安详地沉睡着,只有西海崖独醒。
普兰站在最高的悬崖上不停地招手,直到长翼鸟最后一抹身影也消失在了视野中。
他转身绕下西海崖,开始沿着隐没在黑暗中的道路奔跑。
他跑过黑沙弥漫的落日山,那儿的土地上曾经流淌过他和乔伊亚的汗水;他跑过树影婆娑的黑森林,那儿仿佛还闪烁着通往古音之井的五芒星印记。
最后,他在湖畔的一簇风铃花旁边停下,把乔伊亚的手环和自己的手环扣在一起,藏进了喇叭叶里。
乔伊亚,这样,我就永远能听见你的声音了吧。
许久之后,东方的海天之界出现了一道湛亮的光芒,沿着水波荡漾的海面直铺过来。
朝霞浓墨重彩地涂满了天空,唤醒了般萨岛一夜沉睡的生灵。
普兰静静坐在利安娜湖边,欣赏着他生命里最后一轮喷薄攀升的旭日。
11流幕幻镜(上)
盖娅历一千零三年冬,维多利亚大陆遭遇了百年来最严酷的寒流。
西北之地的曼弗伦驿道千里冰封,艾加峡谷大雪纷飞,即使是最贪心的狐狼皮贩子也被风雪吓破了胆,不得不改道南岭。
意欲北上的旅者们大多选择留在中央城邦暂避,前往白烟洲的寥寥无几,曼弗伦驿道上只有稀疏几粒被风雪掩盖的人影。
七天后,白烟洲终于放晴。
日光难得炽烈,将奥德瓦雪原照作了一片闪耀的银箔,铺天盖地明光晃眼,刺得人无处躲藏。
红松树顶部的积雪被太阳晒化了,大块大块摔落下来,在山坡背风处一栋木头房子的屋顶上砸得粉碎。
一个年轻男孩从松林里走出来,手中拎着一只皮毛油黑的动物,在雪野上拖出了长长的痕迹。
木屋主人里昂大叔听见碎雪声,利索地打开了门:“乔伊亚,弄了只什么回来?”
“短毛紫貂,成年的。”
乔伊亚扬起胳膊,向他晃了晃陷入昏迷的小家伙,“风雪太大,山鼠都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只有它冒冒失失在林子里瞎窜,正好倒霉撞见我……大概是饿坏了吧。”
里昂大叔接过紫貂掂了掂分量,满口夸赞,转身进了木屋。
乔伊亚拍掉肩头的落雪,在门边石块上蹭干净脚底,也跟着进去了。
乔伊亚是三天前被猎户里昂捡回来的,现在暂时借住在这儿。
当时他孤身一人昏死在曼弗伦驿道的支路上,连绵不尽的飞雪盖了一层又一层,几乎将他彻底淹没。
幸好身上那件赤红的披风足够显眼,里昂大叔驾着雪橇路过,一下子就在凄茫遮眼的雪雾中发现了他。
里昂大叔把冻僵的乔伊亚扛回小木屋,用一大碗热羊奶和一大碗熟羊肉救活了他,没想到乔伊亚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流幕幻镜怎么走。
里昂大叔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木棍追着他揍了一顿,边揍边吼:“你一个年轻人好好的日子不过,找什么流幕幻镜?那玩意儿是你背个包裹晃两步就能找到的吗?!
死崽子,牙还没长齐就出来咬狼!”
让里昂大叔丧气的是,他花了整整三天也没说服这个执拗的小伙子——乔伊亚相当坚持自己的想法,或者说,他对寻找流幕幻镜报有某种异乎寻常的执念。
尽管只有二十岁,但乔伊亚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了。
他在维多利亚大陆独自冒险了三年多,干过很多让里昂大叔都佩服的事。
比方说,他曾受困虬龙殿,靠劫持枭龙幼仔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也曾误入十八地鬼集市的赌场,手起刀落,斩断了两根入颅鬼栉,砍翻了六只拔肋妖魑,扛着一袋黄金潇洒离开。
上个月横渡塔苏河的时候,他还把企图谋财害命的船夫五花大绑踹下了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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