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他事事小心,最善藏心潜意,投合官长喜好,只要没有大过犯,轻轻畅畅便能拾级而上。
可这焦尸案,特意将人烧死在府衙前,显然是有意作难,叫人避不过,也掩不得。
听将才周万舟所言,尸首无形无据,极难查问。
底下那些人又个个偷奸躲懒,惯会逃责,若不严加督问,此案恐怕难有结果。
匡志闷想了一阵,眼下也无他策,暂且先看那些人查得如何,若无进展,只有自己多受些累,亲自去查办。
这桩案子,若能查问明白,倒也是件功绩。
于是,他放下此事,叫吏人将积压的公事先取来,选了几件拖延太久、已过限期的,先查办起来。
才理完两件,他已头昏体乏,便走到后头,叫人点了茶,斜躺在榻上歇息,搭了条薄锦被,昏昏间,竟睡了过去。
正睡得香,却被几声轻唤叫醒,睁眼一看,是手下一个推级,离他两尺远,弯着腰,双手捧着个草纸卷子,小心瞅着他,神色瞧着有些古怪。
他坐起身,打了个哈欠,皱着眉问:“何事?”
“这双鞋子……”
推级将纸包揭开,露出两样焦糊物事,若不是听见“鞋子”
二字,险些认不出那是两只鞋子,鞋面焦烂,鞋底都烧去了小半,只有后跟残剩了一点儿帮边。
“这是那焦尸的?”
“嗯。
这鞋是才上脚的新鞋——”
“哦?从哪里瞧出来的?”
“鞋底子上用墨印了一行小字,是鞋铺的号记,并没磨去,还认得出,是城东清凉巷王家靴鞋坊。
小人便拿了这鞋子去王家问,那坊主竟认得买这鞋子的人,小人听了,唬了一跳,没敢让旁人知晓,赶紧来回禀推官——”
“哦?是何人?”
“是推官您——”
“啊?!”
匡志惊唤出声。
推级瞅瞅两旁,放轻了声音:“那坊主说,他家号记分三等,头等印刻的是欧体字,这鞋底字号便是欧体。
另外,这鞋子残余帮沿上还能瞧出锦纹,里头有些银线,是他从汴京绫锦院好不容易才买得的两匹银丝宫锦,只预备给这应天府官府豪家做鞋面。
正月以来,只裁了一双鞋面,是给推官制的……”
匡志惊睁着双眼,瞅了半晌,才猛然想起,昨天他去和春馆,特地换了双新鞋子。
夜里戏闹时,打翻了一只碗,油汤水正泼到鞋面上,姜丝儿忙唤妈妈去寻了一双新丝鞋给他换上。
可那双鞋子为何会穿到这焦尸脚上?
他忙说:“昨晚这双鞋子被油汤染污,我便叫人丢了。”
“小人猜想也是。”
“这与那案子无关,莫要出去乱说。”
“推官无须多虑,小人自然明白。
将才在刘家鞋坊,小人当即也吩咐了那坊主莫要出去乱讲,否则以窝赃通贼惩治。”
“嗯……你先下去,鞋子留下。”
推级将那双鞋子包好,却不知该放在哪里。
“放那墩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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