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个被骗了之后还厚脸皮的黏上来的蠢货罢了,有什么资格随着阿九而去?
老师。
阿九。
前者是纪尘寰使用了多年的称呼,而后者,似乎只有在他心里才会悄悄的被唤出来。
因为纪尘寰知道,如果他唤唐久为“阿九”
的话,唐久会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人。
而如今,这个反对他的人已经不在了,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一夜月亮星稀,天气清朗,只是寒风彻骨。
纪尘寰杀意更盛。
他心里早开了一个口子,风呼啦啦的往里灌,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何流血。
纪尘寰的思绪已经飘远,而跪在地上的知府却汗如雨下,他在飞快的组织语言。
知府只觉得有人割了舌头一般。
这一路,他已经在心中打了十多天的腹稿,也早就料想陛下会有这一问。
可是事到如今,他却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因为,事情的真相实在是太过惨烈了。
知府大人都不明白,帝师大人看起来是那样柔弱的一个姑娘,为何会有勇气在自己的身上涂抹了可以自燃的紫金粉,那烈火灼身之痛,比她拖着支离的病体安顿南方诸事要更加痛苦万分。
她怎么敢?她就怎么能有这样的勇气?
时至今日,这位知府对唐久当日的抉择敬佩万分,可是每每想起,他却也会倒吸一口凉气。
“朕要听实话,从你嘴里面说出一句虚言,你就不必回南地了!”
纪尘寰看着这知府出汗如浆,神色犹疑,他冷了声音。
他不要听什么祥瑞的传闻,他就要知道唐久在最后的时刻到底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又是怎样的场景?
纪尘寰知道他的老师不会随意的挥霍自己的生命。
和一个可以运筹帷幄、辅佐君王的帝师相比,一场虚无的神迹当然非常不值。
可是唐久做出这个选择,一定是因为她没有办法活下去。
是什么让一个人没有办法活下去?纪尘寰还不知道真相,可是手却已经神经质的抽搐了起来。
泪意冲上眼眶,却被死死的按住,刺激得纪尘寰双目都赤红了起来。
如果这一刻知府抬起头来,他会很难辨认得出他面前的是地狱的修罗恶鬼,还是他们的人间帝王。
幸好他没有抬头。
在纪尘寰这威胁的话语说出的下一刻,知府浑身一个哆嗦,终究将唐久的怎么谋划,一五一十地呈现在纪尘寰面前。
紫金粉。
纪尘寰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狠狠的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却颓然的靠在了椅背上。
她怎么敢?她该有多疼。
纪尘寰想起,其实唐久并不是都吃得了苦的。
他还记得有一次唐久走得匆忙,不小心膝盖磕在了桌角上,蹭破了一层油皮。
那个时候,他那的娇气的老师小口小口的吸着凉气,手指轻点着自己的膝盖,却是碰都不敢碰的样子。
最终还是纪尘寰这个皇帝亲自拿了药油,狠下心来给人涂在膝盖上,揉散了那一团淤青。
而为了这点儿小伤,唐久足足告假了三日。
可是,最怕疼的姑娘,却为他做出了最惨烈的选择。
烈火一寸一寸的舔上肌骨,周身都是割肉切骨一样的疼痛,偏偏人却最为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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