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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就是消息灵通如穆小七,也只知道皇帝走后,皇后对着好难得维持住黑白二子数目相当的棋盘,呼出怎样一声儿荡气回肠,却不知道,大庆宫里,来了一位意外的访客。
大庆宫或许是因立朝不久,又或许只是因为当前居住者不耐烦那金碧辉煌的装饰,看着并不是非常华丽,连立柱上象征帝皇威仪的盘龙,都不复前朝兴起的金黄,而是更古老的玄色。
不很耀眼,却别有一种古朴大气。
衬着月华之下,宫影之中,半隐半现的那个素衣麻服、披发垂袖的颀长身影,仿佛亘古徘徊了千万年、却又被遗忘了千万年的梦境被忽然忆起,封酿过久的酒液带着时光走过的一份酸、一份苦,却又让最初的甜美醉人沉淀得越发醇厚。
皇帝忽然心跳得很快。
前所未有的剧烈跳动。
比他曾经只带着一千五百六十个骑兵伏击北蛮大部队时更快。
比他第一次含住以这人的筷尖送过来的饭菜时更快。
可也正是如此激烈快速的跳动,让他的心,从方才因举目臣服,无一人可堪并肩的寂寞里,蓦然跳脱了出来。
不管身边明侍暗卫,因这忽然出现在禁宫里头的身影如何警惕骚动,皇帝一步步走过去,执起那人垂落身侧的一只手。
王子胜反手将那手环得越发紧了点,眉毛一紧即松,唇角似有似无地微微弯起,眼角带出让皇帝越发心跳加速的桃花,同时用一个小法术清除了皇帝身上杂乱的脂粉味儿,却只说:“此月难得,君可共赏?”
皇帝只觉得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又似风雨压城般的沉重,又似如履云端的漂浮,一时都弄不清自己究竟是应了声儿“可”
还是“好”
、又或者是其他类似的什么话儿,晕陶陶间也不知是怎么的,就已经来到了宫殿之上。
大庆宫高九丈五,是大庆有史以来最高的建筑,穆家刚入主禁宫时,不比现在的穆小七大几岁的皇帝也曾想过,若能于此天下至高之处凌空而立,当是何等畅快,但他少年老成,昔日嫡兄亦在,皇父严正,也不曾妄为。
待得两年前真个登高望顶,却再没了少年时那样忽如其来的童真稚趣。
皇帝真想不到,自己还有将少年时偶然闪过的念头实现的一日。
和这人在一起。
微微向左侧开的脸,没了方才月华宫影下恍然若梦的那抹笑,清清淡淡的,似乎只是清秀以上,谈不上俊美的模样,但风拂广袖、月抹朱唇,却让皇帝生出一种这人随时会随风飞走、融月逝去的错觉,那孤身陷敌阵时也没慌过的心忽然一乱,急急向前迈出两步,想将那人环护入怀中,却忘了脚下琉璃瓦,虽色泽上头并不明丽,却是先帝十二年时南方第一窑进上的,最是滑溜不过——皇帝又正是心神恍惚的时候,平素十成的脚下功夫使不出一成来,一动一迈之间,脚下一滑,下盘亦没能稳住,直直就朝王子胜扑去……
眼看着就要将这掩藏在宽袍广袖之下,显得越发纤细可爱的人儿,直接扑倒滚落地面,皇帝却在一瞬间的迟疑之后,狠心一咬牙一扭身,松开了手——竟是宁可自己独自滚落宫檐,也不舍得拖着王子胜一起坠落。
下方一片惊呼,阴影中十数个身影跃起,有抢上来想扶住皇帝的,有在下方聚拢以防万一之时可以垫背的。
王子胜却只是看着,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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