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住河边的刘嫂子,为人和善,是这镇上少有的几个对季萧和颜悦色的。
季萧感激的笑了笑,他点点头,“谢过刘嫂子了。”
季萧是两年前到的平阳县,他用几十两银子在这偏西的小县城买了一家小铺子,平时酿酒卖,一年到头有些盈余,也能维持生计。
县城里没人知道季萧的身世,只知道他生的细致带着女气,平日里小姑娘小寡妇见了他都要脸红。
光因着这一点便有不少人怪着季萧。
“若是个知道好歹的,该关起门来过日子呢,做什么生意?”
县里的人多半都是这么想的。
如果不是季萧读过书,会写字,平日里也帮街坊邻里拟一拟字据,写一写家书,怕是流言蜚语也会让他无法带着阿元安安稳稳生活到现下。
只这些个闲言碎语与他曾经受过的苦楚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季萧蹲在河边,神色平静,并不将周围喧杂的人声与若有似无的针对放在心上。
“阿元长得像他娘吧?”
刘嫂子抱着阿元轻轻地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小家伙咧开嘴巴露出粉色的舌尖,笑的开怀,十分乖巧。
刘嫂子见状,心头更软。
季萧低着头在水里漂洗阿元的尿片,闻声低低的应了,“恩。”
阿元长得的确应该像那个人多一些,只不过他此刻早已经记不起两年前那个漆黑的夜里只见过一次的人的长相了。
想起这个,季萧心里难免有些不愿提及的波动,他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在心里暗道:以后自己带着阿元,安安生生过日子就是了,阿元就是他的所有,谁也夺不走。
场面一时静下,河水潺潺流动,水声轻灵。
“今天咱们县里可有大人物过来,”
忽然,一个爽朗的女声插入,由远及近的来了。
众人一起看去,见来人是街坊里有名话多的王婆子,不少人均是暗道一声触霉头,并低下头去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动作。
王婆子笑的满脸横肉,说话时恨不得飞出一嘴的唾沫星子,她卖着关子又耐不住想要夸耀,“我们家的阿川回来说晚上不着家吃饭,你们可知道为什么?”
河岸边上的一大半女人连头也没抬,这王婆子成日不是扯皮便是吹牛,还是个泼辣的大嘴巴,这儿不少人吃过她的亏,因而不太愿意与她掰扯。
刘嫂子为人和善,这时候接了一句,“王大娘,怎么说?”
王婆子得到应和,便径直向刘嫂子这边走来。
“说是那谁,平王要来,要请我们家阿川吃饭呢!”
“平王?”
说到这里,有人从衣服堆里抬起头,用手抹了一把脸,不太信似的,“我只听过韩王和燕王,哪里又来一个平王?”
“要我说你们一个个都是只知道钻自家男人炕头的娘们不是,”
王婆子哼笑了一声,她放下手里的盆子双手叉在腰上,“平王是刚封的,就是原来带兵打仗的六皇子,皇上赏了他封地,咱们这儿以后都是平王的地界咯。”
这六皇子是皇帝的亲弟弟,素来得宠,百姓之间早有耳闻。
却不想如今不过二十出头便有了自己的大片封地。
季萧原本静静的缩在角落里,听到这里脸色不知为何转为煞白。
他匆匆忙忙的漂了两下手里的布片,拧干了也不管干净没干净,便随手往木桶里一放,另又向刘嫂子要回阿元,而后一言不发的抱着孩子低头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走。
王婆子在身后看着季萧的背影,只以为季萧是不待见自己才匆忙离开,不由故意高声骂道,“祸害人的妖精,也不知是不是日日往酒里下毒,不然能将人的魂勾走?”
季萧不回头也不理人,王婆子更气,刚要追上去再骂,却见季萧怀里的阿元转过一双圆溜溜黑水水的眸子,带着些疑惑似的瞧着她。
王婆子那股子呼之欲出的火气一下像是给人堵在了嗓子眼,怎么也骂不出来了。
阿元趴在季萧的肩头,两只小手紧紧地勾住自己父亲的脖颈,如了心愿甜甜蜜蜜的与他蹭在一处,既不懂别人的叫骂,更不知自己父亲此刻是如何的情绪翻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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