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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家里大厅上人很多,一个也不认识,除了有些演员看著眼熟,老板给她介绍了几个,内中有燕山。
后来她坐在一边,燕山见了,含笑走来在她旁边坐下,动作的幅度太大了些,带点夸张。
她不禁想起电车上的荀樺.觉得来意不善,近於“乐得白捡个便宜”
的态度,便淡笑著望到别处去了。
他也觉得了,默然抱著胳膊坐著,穿著件毛烘烘的浅色爱尔兰花格子呢上衣,彷彿没穿惯这一类的衣服,稚嫩得使人诧异。
她刚回上海的时候写过剧评。
有一次到后台去,是燕山第一次主演的“金碧霞”
,看见他下楼梯,低著头,逼紧了两臂,疾趋而过,穿著长袍,没化妆,一脸戒备的神气,一溜烟走了,使她立刻想起回上海的时候上船,珍珠港后的日本船,很小,在船阑干边狭窄的过道里遇见一行人,眾星捧月般的围著个中年男子迎面走来,这人高个子,白净的方脸,细细的两撇小鬍子,西装虽然合身,像借来的,倒像化装逃命似的,一副避人的神气,彷彿深恐被人佔了便宜去,儘管前呼后拥有人护送,内中还有日本官员与船长之类穿制服的。
她不由得注意他,后来才听见说梅兰芳在船上。
不然她会告诉燕山:“我在‘金碧霞’后台看见你,你下了台还在演那角色,像极了,”
但是当然不提了。
他也始终默然,直到有个名导演来了,有人来请她过去相见。
九莉想道:“没对白可唸,你只好不开口。”
但是他的沉默震撼了她。
此后一直也没见面,他三个月后才跟一个朋友一同来找过她一次。
那时候她已经好多了,几乎用不著他来,只需要一丝恋梦拂在脸上,就彷彿还是身在人间。
蕊秋叫了个裁缝来做旗袍.她一向很少穿旗袍。
裁缝来了,九莉见她站在穿衣镜前试旗袍,不知道为什麼满面怒容。
再也没想到是因为没给她介绍燕山,以为是觉得她穿得太坏,见不得人。
这次燕山来了,忽然客室的门訇然推开了,又砰的一声关上。
九莉背对著门,与燕山坐得很远,回过头来恍惚瞥见是她母亲带上了门。
“像个马来人,”
燕山很恐怖的低声说。
她洗澡也是浴室的门訇然开了,蕊秋气烘烘的衝进来,狠狠的钉了她一眼,打开镜子背后的小橱,拿了点什麼东西走了,又砰上门。
九莉又惊又气,正“出浴”
站在浴缸里,不禁低下头去约咯检视了一下,心里想“你看好了,有什麼可看的?”
她还是九年前在这公寓里同住的时候的身段,但是去接船那天穿著件车毯大衣,毯子太厚重,那洋裁偏又手艺高强,无中生有,穿著一时忘了用力往下拉扯,就会胸部坟起。
蕊秋那天挥眼看了她一眼的时候,她也就知道是看见了这现象。
既然需要“窥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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