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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璩的笑里渐渐带上了讽刺,原来她并不是不怕的,苏太君被王安睿那几下拍打缓过了一些气,拉住儿子的袖子开始哭了起来:“儿啊,娘没有做错,娘为的是威远侯府,对不对?”
王安睿慢慢拍打着她的背以示安慰。
苏太君哭声更大一些:“儿啊,娘也没有亏待你女儿,吃穿用度也没有少了她的,就连她嫁人,也送了好好一份嫁妆,果然是养虎成患。”
苏太君哭的越来越凄惨,被锁着的人也开始跟着苏太君骂起来,不外就是王璩无情无义,侯府养大她,还让她嫁出去,她竟这样倒打一耙。
三奶奶抱住怀里已经哭累睡着的淑儿大喊道:“你就是铁石心肠,这也是你的侄女,你忍心让她去受苦寒?”
一人如此,人人如此,有孩子的都抱起自家孩子,在窗口面前哭成一片。
王安睿已经哭了,跌足道:“初二,你竟这样执迷不悔,你定天打雷劈、万劫不复的。”
王璩等她们都说累了才开口:“你们说完了吗?”
那些人没料到王璩会这样开口,愣在那里,苏太君也已哭的累了,靠在五奶奶怀里不说话。
王璩指向苏太君的上房:“四年前,我被逼嫁到远方,那个男子猥琐龌龊,还不如家里的小厮,你们可有一个人为我说一句话?五年前,王家要把我嫁给莫大爷,我连求死都不得,你们,可有人问过一句?十五年前,我奶妈被活活打死,你们一个个除了说打的好,又说了什么?二十年前,也是在这里,我母亲被定了生死,这么多年,你们可有谁到她坟上去烧过香,你们可有一个人,眼里看我一眼?”
纵王璩无比坚强,说到这里也不由含了难过,这些口口声声说他们是自己家人的人,哪怕有那么一个,对自己曾表过善意,说过一句情,也不会到了现在这一步。
可是他们都做了什么?奉承苏太君,对自己能踩就踩,连一句三妹妹都欠奉,远嫁、出家,被逼嫁给莫家,都被人冷眼旁观,如同她们曾说过的,让自己活着就是最大的恩典,那么现在,让他们活着也是最大的恩典。
院子里鸦雀无声,没有人敢说王璩说的不对,苏太君只是靠在五奶奶怀里,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等王璩说完,苏太君才怒道:“孽障,果然孽障就是孽障,纵我侯府对不起你,也是生养了你,你有什么资格敢来说这番话?”
王璩眼里的寒意渐深,声音渐渐变的平静:“段氏所出的女儿,已死在二十年前,王家祖坟里有她的墓,侯府出嫁的三姑娘,已在章家被火烧死,苏太君,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侯府的所有恩情,已在那次全都还完,剩下的只有恨。
苏太君差点被气的喷出一口血来:“孽障,你逼死祖母,你会被天打雷劈的。”
王璩站在那里,风卷起她的衣角,脸上越加冷清:“苏太君,您不会死,您会长长远远地活着,活着看你儿孙四散,富贵成为流水。”
王璩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阵风吹进这院子,带起的寒意让人齐齐打了个寒颤,即便是被关在房里的妇女们,也齐齐啊了一声。
苏太君再也说不出话来,这样活着不如死去,可怎么能容得下自己去死?苏太君除了诅咒再做不出什么别的,王璩还是站在那里,说出的话云淡风轻:“为了我的母亲,粉身碎骨都可以,又怕什么天打雷劈,苏太君,您怎么不赞我一声孝顺?”
作者有话要说:呼,终于写到这个情节了。
决绝
孝顺?苏太君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女子,这个人曾经如此柔弱,柔弱到轻轻一捏就可以把她捏死,可是现在为什么她那么的可恶,可恶到苏太君想把她活吃了。
王璩转身打算离开,苏太君喊出一句:“你,你今日做下这等事,来日难道不怕报应吗?”
报应?王璩缓缓转身,看着苏太君突然笑了:“你有子有孙有封诰,你当年做下那些事情,你都不怕报应,我一个无夫无子无父无母的人,在天地间孑然一身,我怕什么报应?”
王璩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但眼中却似有一团火在烧,苏太君又咳嗽起来,人靠在王安睿怀里,气的说不出话来,五奶奶怯怯开口:“三姐姐,我知道你有怨气,可是老太君人年纪这么大了,人,总是有怜悯之心的
王璩静静地看着五奶奶,五奶奶有些手足无措,不敢去看王璩的眼,王璩在一片沉默中开口:“老太君,您在这穷途末路之中,还有个孙媳妇为您着想,实在值得庆贺。”
苏太君睁一只眼,没有理王璩。
王璩对五奶奶道:“人,总是有怜悯之心的,这话说的好,可是老太君一生为人,可曾发过一丝怜悯之心,我八岁那年,段妈妈被杖死,她全家都被撵出侯府,我记得段妈妈的婆婆,也是在老太君屋里服侍了几十年的,儿子早亡不说,临到老年还被赶出侯府,那时可有人发一丝怜悯之心?”
五奶奶的眼眨一眨,觉得王璩说的也有一些道理,王安睿忍不住开口:“初二,下人做了错事被撵了出去,也是他们自找。”
自找吗?王璩脸上的笑容带上一丝揶揄:“王大夫这句自找说的好,下人在你们眼里不过蝼蚁一般,想打死就打死,想诬赖就诬赖,那你们,在陛下眼里,又是什么呢?”
王安睿自觉失语,补救已经来不及,只有听着王璩继续往下说,院落里十分安静,连那几个看守的兵丁都觉得稀奇,怎么会有这样的话。
王璩声音清脆,每个字都敲在人的心里:“王大夫,您常说威远侯府忠君爱国,君王所赐,无论是什么都要受着,今日陛下降下诏书,威远侯府自然也要咬牙承受,哪能发出半句怨言,不然就算不上忠君。”
王安睿的面皮已经煞白,苏太君没有睁开眼,王璩说完,缓缓走向妇女们被关着的房间,在门口停下,看着三奶奶问道:“三奶奶,我记得你爹爹,好像是苏州同知?”
三奶奶额头上也冒出了汗,点头不语,王璩还是那样平静:“这个孩子,该是你爹爹的亲生外孙了吧?我朝本有先例,流放之人,孩童可由外家领回自行抚养,这本是我朝历代皇帝宽厚仁德之举,三奶奶,您亲生的爹爹,这孩子亲亲的外祖父,都不肯把她领回去,这时倒来怪我没有怜悯之心,未免有些怪错了吧?”
三奶奶被她说的满面通红,紧紧抱住淑儿,开始哭泣起来,房里的众人也抱着孩子开始哭,能嫁进侯府的人家,都没有穷人家的孩子,事到临头,自己娘家却避之不及,王璩冷冷看了她们一眼,一步步倒退回去,在苏太君面前站定:“威远侯府和大雍世家,一个个都有几辈子的老亲,昔日车水马龙,今日门庭冷落,苏太君,你该问问自己平日是怎么为人的,而不是只知道骂我。”
苏太君早说不出话来,五奶奶接不上话,王安睿心里五味杂陈,王璩看他一眼,唇边露出笑容:“王大夫,您不是常说你孝顺仁义,怎么到了现在还不接您的母亲回公主府,好让她安享晚年。”
王安睿如同被打了一巴掌,本来苍白的脸又红了起来,王璩淡淡替他接上一句:“是怕惹怒陛下吧?王大夫,您就是这样孝顺仁义的,你们侯府就是这样忠孝两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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