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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男人的血脉,她也曾与他在深夜之时说过羞人的情话。
那些失去了的东西,其实,有那么一瞬,上天还是还给了她的。
譬如岳峥此时此刻的关切。
宁蘅曾以为自己最大的痴妄,便是有朝一日可以得到岳峥的垂爱。
她以为令自己最快活的事情就是接近岳峥,而岳峥也是这世上唯一能让自己快活的人。
如今那痴妄成了现实,可宁蘅却丝毫不觉得快活。
他的垂爱比施舍更让人觉得遥远而不现实,他给予宁蘅的远不是宁蘅梦境里最美好的获得。
宁蘅突然觉得疲倦起来,四肢百骸里的力量都像是被人偷走一般,整个人犹如沉浸在一片汪洋之中。
孤帆远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飘摇到什么地方。
“阿蕙……阿蕙!”
她耳边突然响起岳峥惊恐的叫声,宁蘅下意识想要睁眼去望,却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好似被人点了穴道,躺在榻上一动也不能动。
宁蘅隐隐觉得身下有些湿,果真是入了海一般。
她缓缓一笑……这样多好,让她随波逐流,顺水而去,也许远了岳峥,远了这座宫城,她便会重新找到旧日的快活。
“阿蕙,你醒醒,贺云祺马上就来,你千万别睡,等一等他!”
岳峥紧张地握着宁蘅的手,贴在她耳边不断地呢喃着。
小满惊惧地跪在床前,几乎克制不住,就要哭出声来。
岳峥凛冽的眼神在她面上一扫,警告道:“阿蕙不会有事,朕的孩子也不会有事!”
他的话不知是说给小满听,还是说给自己。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宁蘅水色的马面裙下有了一滩血渍,她面色苍白,紧阖眼眸,一动也不动地卧在美人榻上。
贺云祺闻讯赶来,不等向岳峥行礼,先是抓起宁蘅的手腕扶脉,他踟躇一阵,又拨了宁蘅眼皮,待他再次压上宁蘅脉搏时,脸色方变得难看起来。
“牵牛子……?”
他似是仍然犹豫不定,却已在立夏端着的托盘中提笔舔墨,洋洋洒洒写下了一页药方。
立夏忙一溜小跑地往外去,贺云祺黑着脸,跪到了岳峥跟前,“皇上恕罪,臣无能,这一次……臣未必救得回贵妃娘娘。”
他一向自视清高,此时向岳峥坦然自己医术不够,俨然是因为全无把握。
岳峥惊惧地倒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会这样?阿蕙刚才不还是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开始出血了?”
岳峥兴许是难受极了,声音里竟然有了几分哽咽的意味。
贺云祺恭恭敬敬地朝岳峥磕了个头,严肃道:“贵妃娘娘此症,乃是因为误食了一味牵牛子,牵牛子性寒有毒,孕妇万万不可食用……倘使臣早些发现,尚有化解法子……而眼下,为时晚矣。”
事情紧急,宁蘅血下不止,贺云祺虽口道无法,语气却仍然平和镇定。
岳峥见他这个模样,仍有将信将疑之色,蹙眉逼问:“你不要学那些老臣说话的样子,因为拿不准,就夸大其辞。
你跟朕说实话,朕要母子平安,你有几分把握?”
贺云祺抬起头,面上竟是惨然一笑,“母子均安是万万不能的了,臣适才已经开了替贵妃娘娘落胎的药,但求孩子离了母体,能保住贵妃娘娘一命。”
“大胆!”
岳峥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他一掌拍在卧榻旁边的香几之上,青铜香炉被岳峥掌力震得一晃,登时歪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香炉里的龙涎香块没有烧干,在地上滚了几滚,落在了岳峥脚边。
馥郁的香气扑鼻而蹿,岳峥一个没绷住,竟是当着贺云祺的面就落下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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