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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九九的目光在硬榻上虚弱的人身上流连了一圈,扯下手边架子上的布巾,擦着手出了刑房。
年闻起身回话,在影九九耳边道,“六公子回了山庄,并未把此次公子您的过失如实报给庄主,只是……我们的眼线说,六公子半夜去见了二公子,悄悄的。”
影九九眼神一暗,“嗯。”
自从一年前回了山庄,影九九变得性情孤僻阴狠,只有六公子年有华愿意与之亲近,影九九虽说已经习惯不轻信于人,能有个勉强说话的兄弟也是好的。
时下孔雀山庄九位公子夺嫡,年有华看似有眼光,亦步亦趋跟着九公子,着实也心怀叵测,自从影九九回了山庄,生母去世,现在更是连个能说话的兄弟也没了。
这一年来过得像行尸走肉,在他眼里世上不过两种人,一种该杀,另一种与己无关。
六公子也谈不上背叛,不过是为自己谋个后路,谁知道影九九这么个喜怒无常的人会不会突然反咬一口,到时候还要拖累六公子自己,不无道理,意料之中。
“算了,去吧,我歇一会。”
影九九摆摆手,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带上了门。
年闻隔着门问,“公子,那媚虫……”
“现在没心情。”
影九九拴上门,拖着步子往硬榻边走。
影十三侧身背对着门口,其实已经醒了,静静躺着没动,伤口上都细心涂了药膏,疼痛也渐渐缓了些许,影卫最是耐打耐熬,忍忍也就过去了。
只是九九的态度让人心寒。
自他九岁被分到影十三手下,整整七年,影十三自问对他尽了责,把他在自己羽翼下护得周全,几年来亦师亦友形影不离,如今竟让他恨自己入骨,特意截杀齐王,动用百毒谷三味奇毒,就只为抓自己去肆意折辱解恨。
影十三闭上眼,心中凄楚,影卫不可有情,训条诚不欺我。
弃他而去?到底谁弃了谁?
影九九没注意影十三是否醒了,只见三哥背对着自己,心中更加失落,爬上硬榻,别扭地侧身躺在影十三背后,弓着身,额头轻轻抵在影十三背上,嗅到三哥身上熟悉的淡淡的雪兰香,微不可查地叹息。
三哥平日里无聊,闲来调香烹茶,身上总有一股极淡的雪兰香气息,只有贴着衣裳才能嗅出来。
影十三却在那微烫的额头触碰到自己脊背的一瞬间心软了。
九九还小,见过的人心太少,一时难以接受来自身边人的叛离。
呼吸声渐渐和缓均匀,影九九累了,头就那么靠着三哥的背睡着,一年来从没睡得这么安心这么沉过。
影十三慢慢回过身来,因疼痛麻木的指尖颤抖着拭去他额头上的冷汗。
额头微烫,大约是淋雨着了凉。
影九九紧紧皱着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露出一张无害的少年的睡脸,阴郁伪装下稚气未脱。
影十三想爬起来给九九熬些姜汤,看到自己手脚上锁的铁拷和一身凄惨伤痕,苦笑,算了,平白遭人厌烦。
九九已经恨上了自己,否则就不会和自己断衣绝交,走得那么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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