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后依旧是她和小妹蹲在厨房洗碗,阿祖忍了忍,到底没忍住问道:“你哥,他在后院的木楼里?”
“恩啊。”
茂梅答的轻松。
阿祖松了口气,应该不是什么隐晦私密吧?便接着问:“在里面做什么?”
“制烟土啊。”
茂梅头也没抬神情轻松的就好像在说挖红薯:“嫂子从后窗不是能看到种的罂粟哩,每年哥哥都要在后院的木楼住一个月,带着四叔他们制烟土。”
说完她抬头神色变得严肃的叮嘱:“哥说那东西有毒呢,女娃娃不能靠近,嫂子别进去哦。”
“可……可以制烟土吗?”
那不是犯法的吗?她知道在上世纪末朝廷是公开允许种植鸦片的,但国民政府接手以后开始全国禁烟,在上海大烟馆早已绝迹,罂粟、烟土、鸦片战争一类的词语已经变成了学生游行时传单上的历史词汇。
“不能吗?”
茂梅好奇的反问:“我哥说这个叫‘软黄金’,我家产的烟土比丰都土、南坝土、涪州土、夹江土都好,值钱得很。”
“你大哥……该不会也抽吧?”
茂梅愣了下然后笑眯眼挥挥手:“怎么可能,嫂子爱说笑啦,哥哥知道那个东西不好得很,他说跟银元一样,用烟土在外面能买东西哩。”
阿祖提起的心落了落,她可是从书上见过那些抽大烟人的下场,骨瘦如柴、反应迟缓、手脚无力、整日昏昏欲睡,来了烟瘾更是暴躁易怒、抽搐哈欠、鼻涕口水横流,毫无人样。
杨茂德虽然看上去不太健康,但远没到书上形容的程度,但是他的不健康会不会跟制做烟土有关呢?他自己都说过那东西有毒,不让妹妹们靠近。
“说起来,今年怎么这么早?”
茂梅继续低头洗碗:“往年都是八月到九月才开始。”
阿祖拿碗的手顿了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男人不会是在躲自己吧?
嘻哈哈的跟小妹们一起洗了衣物,冬儿提着一只竹篓走了过来。
“少奶奶,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
小姑娘嘴甜的挨个喊人:“有佃户送来一篓子竹斑鸠,二小姐中午烧来吃吧?”
“哎呦,我前几天还在惦记呢,六月里是该出它的时候了。”
茂梅扒拉着篓子一副馋样。
阿祖也凑过去,竹篓里有七八只灰扑扑圆滚滚的鸟类,体型比鸽子大不少,像半年的仔鸡。
“中午烧一碗来吃,留三只晚上熬汤。”
难得一向怕脏的茂菊,也翘着兰花指戳了戳笼子里的竹斑鸠,惹起一片低沉的咕咕声。
茂兰知道阿祖没见过便逮出一只给她瞧:“这种斑鸠平日总不见影子,只有夏天里常常在竹林里见到,贪凉又爱吃竹笋和嫩竹,我们这里人叫它竹斑鸠,肉比家里养的鸡细嫩不少,熬汤也好喝。”
说完将手中的斑鸠头向上一扭用手指夹住,拔掉脖子上的羽毛露出雪白的皮肤,冬儿连忙将笼子边上挂的剪刀递过去,咔嚓一声便见骨断血流,浓稠的鲜血顺着青石向阴沟里流淌,便是喷洒在洁白的玉手上也显得别样美丽,待到不挣扎的时候向旁边石板上一抛,伸手再捉出一只来。
阿祖看着茂兰一脸认真仔细的神情,跟茂菊平日绣花没啥两样。
也是,对于她们来说,无论是绣花裁衣还是杀鸡庖鱼都是生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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