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她叫住御医再问,“张湍如何了?”
曾有数月同行之谊,御医与张湍关系颇好,因而提及其病情之时,脸上难免带些喜色:“数月不见,应该是有良医妙手出马为张大人诊治,其体内沉积多时的旧疾得以疗养,已逐步康复,相信假以时日便可痊愈。
民间有此等医术的郎中十分难遇,可见张大人福缘不浅。”
宣禹山上,庆愚言辞凿凿,道是张湍体内沉疴痼疾扎根,身如朽木,时日无几。
如今一看,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
此夜多经曲折,心中怒恨交织,郁气难纾。
现听闻张湍病情好转,她也不知怎的,气息顺畅许多,心情亦有好转。
拂袖屏退御医之后,她忽觉困倦,一个哈欠之后,稍眨眨眼,唤次狐随她一同入帐歇下。
待至卯时,热气腾起,她方自梦中醒来,下颌脖颈皆有汗意。
“公主醒了。”
次狐见她睁眼,有条不紊奉上温水供其梳洗,娓娓道:“早膳已经备下,另有熬了些解毒凉茶,奴婢尝过,非但不苦,还有些甘甜味。
昨夜许御医就着篝火画下不少草药图纸,天一亮便带人四处寻找草药,受伤的护卫们得了草药,外敷内服齐下,隔一两个时辰便见效了。
许御医另有寻出些草药,熬煮药汁浸泡布料,也有驱虫避蛇的效用。
奴婢挑了几块帕子染上药汁,制出几个香囊,公主暂且佩上,待过了这段山路再取下。”
次狐正伺候她穿衣,说完便将香囊仔细挂在她腰间。
她却未多留意新制香囊,而在帐中四处寻找。
次狐先是不解,随即恍然,而后自枕下取出张湍所赠雄黄石香囊道:“公主在找这个?”
她一手拿过香囊,一手托起腰间所坠香囊。
次狐所制香囊模样精巧,全不似临时赶制,相比之下,雄黄石香囊显得更加粗陋。
她捏着雄黄石香囊,怔了片刻后收入袖中,不再多言。
次狐又道:“奴婢自作主张,将新制香囊赠予张大人一枚。”
“凉茶呢?”
“张大人也已服过。
现下正在帐外守着呢。”
“守在帐外?”
“张大人虽未明说,但奴婢猜想,经昨夜变故,张大人忧心公主安危,不敢假于他人,便亲自在帐外守着。
另外,那五名官差也在一旁值守。”
待理平整衣衫,次狐轻声问道:“公主是在帐内用膳?”
“出去看看。”
次狐打起帘子,帘外阳光炽热,少有凉荫。
不远处,张湍正与两名官差闲谈。
忽然见刺目阳光,她微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张湍脸上。
阳光下,他一双眼睛半睁半弯,显得笑意深深,与她印象中大不相同。
额上沁出薄汗,湿了几绺鬓发,她这才发觉,不知何时,他的头发已妥帖束起,入清潭沐浴时所着薄衫已然换成不大合身的囚服——倒是干净整洁。
应是得了官差提醒,几人闲谈戛然而止,张湍回头望向她,旋即站起身。
朝向她时背光,双眼再无阳光困扰,不必费力半睁,他脸上笑意褪去大半,只在嘴角尚留有细微弧度未曾落下。
她醒时好似是有几分欢喜,却仿佛随着张湍睁开的双眼、压平的嘴角,逐渐消散无踪。
心头钝钝,直觉四周燥热非常,一呼一吸皆带热气,化入体内,灼烫着五脏六腑。
但又罕见地不知如何发泄,只闷闷向次狐道:“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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