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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把饲草掩回来,但他知道自己的莽撞已经暴露了藏身的位置。
藏在草垛中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直到对方‘啪’地擦燃了火石,电光火石间,他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涟哥哥!”
声线透着不受控的细微颤抖。
心中一块大石头砰地落地,燕泽玉激动地从杂草中翻了出来,脚下被杂物绊了下,几乎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叶涟面前。
这是灭国以来颠沛流离的他第一看见与宫中有关的人,像离家远游的浪子见到同为一乡的旅人,快要落下热泪。
“八殿下。”
这一声‘八殿下’仿佛把他叫回了一年以前的大晏京畿。
京城的冬天是温暖的,日光熙熙从天缝中倾泻而出,把房檐屋瓦上,树枝花草上,平地阶梯上的积雪照的明艳透亮,闪着金光。
新雪后便是新年,年宴上,父皇赏了他一把名动天下的第一瑶琴——伏羲。
那是一把绝尘千古的伏羲瑶琴,通体漆黑锃亮,七弦由凤凰麟羽淬炼编织而成,音韵古朴大气,如奏仙乐,余音绕梁而三日不绝。
一曲作罢,极光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半晌后众人才被大哥的一句‘看来父皇今年最爱的礼物当是八弟送的新年贺礼了。
’所点醒,恭贺称赞之音不绝如缕。
“八殿下姑射仙人之姿*,玲珑仙乐之音,当是我等之荣幸了!”
“八殿下龙章凤姿……”
“八殿下……”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北境的雪远没有京畿的雪干净,白皑皑的积雪下是脏污、是黑血、是无数大晏人的命。
他亲眼看着。
如今他不过一个亡国之后,形如丧家之犬。
“涟哥哥……别叫我八殿下了。”
叶涟静默半刻,拒绝说:“不可。”
声音沙哑得好似耄耋老人,难怪燕泽玉没有第一时间听出这是叶涟来。
他帮燕泽玉拿掉青丝上蹭的草屑,拍干净衣衫。
衣服是最低劣的草皮子,硬质不服帖,透风又硌人。
叶涟的声音变了,好像人也变了,这才月余不见,柔润清朗的青年才俊仿佛熬成了垂暮老矣的枯木,贫瘠而龟裂。
这还是曾经那个会抱他、会从宫外给他带糖葫芦的涟哥哥吗?
叶涟目光沉沉地望着他,以一种全然陌生的审视目光,把燕泽玉看得发毛,肩膀也被对方捏得生疼,但他不敢痛呼出声,若是被叶涟看到浑身的伤,对方肯定会更生气。
这种气他也生过,亡国后这便是常态。
气自己不争气,保护不了家人又保护不了国家子民,好像除了愤怒他什么也做不了,无力感和担忧不知道席卷了多少个独自舔舐伤口的夜晚。
没事了,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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