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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正逢上一次大考,裴俦初入吏部,被任以统筹各部上官评语折子,加封成册呈与尚书的活儿。
这是件马虎不得的大事,裴俦铆足了劲儿,细细瞧过每一条评语,生怕出了差错。
一连统筹两日之后,还真叫他瞧出了不对。
是一个工部来的折子,其间良多溢美之词,都是在夸那郎中石公平,这都是虚话,裴俦本可以忽视了,照实登记就好,但他发现,若是照这工部郎中升任侍郎的意愿来,那原来的工部右侍郎就要被连降三级,连个主事都做不成了。
裴俦拿着折子去找右侍郎,却被他劝诫少管闲事。
右侍郎语重心长地道:“小裴啊,咱们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其他的,就别多问了,知道吗?”
裴俦心下明白,这话是在提点他,但心里始终有那么一块疙瘩。
直至后日他撑着伞打城西过时,这块疙瘩已经成长为了心上一块巨石。
那日又是大雨,裴俦送了案卷正往宫城赶,走到桥上时想起裴旺说这里泛了水灾的事,便停下来看了看,果见护城河边大大小小五十余间房屋,有大半都淹在了水里。
就连他脚下的桥,距离水面不过一尺有余,若不是建得高,此时这桥梁怕是已经陷入水里了。
隔着重重雨幕,裴俦瞧见不远处有十多个身影正站在水里,不知在忙碌什么。
他沿着河岸走近了些,方才看清那些人站的地方似乎正是原来的水渠,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别的原因,被大水一冲便垮了,大水跃过水渠,便淹了几十间民房。
只见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将沙袋传过去,垒起来充当堤坝,欲将那缺口堵住。
雨势渐盛,水线越来越高,竟隐隐超过了他们垒起的层层沙袋。
有一高壮男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吼道:“大人,雨实在是太大了!
这里危险,咱们先上去吧!”
矮小男子搀了个人,急速喘着气,也跟着道:“底下排水的通道出了问题,水排不到河里,许是被泥沙堵住了,咱们这沙袋只挡得了一时,不是长久之计,大人,咱们还是报上去,筹齐了人手再来吧!”
裴俦瞧着那单薄的背影,惊了惊,这位工部的官吏竟亲自下水扛沙袋?
那官吏却摇了摇头,道:“等等等,得等到何时!
等上边的指令下来,这一片早就淹没了!”
他随手夺过高壮男子手里的铁锹,望着水面,瞧准了位置,一个猛子便扎了下去。
“大人!”
“崔大人!”
裴俦攥紧了伞柄,也悬起了一颗心,不自觉地往那边靠近。
工匠们心急如焚,他们多长在邯京,水性不好,这会儿再急也不敢贸然下去捞人。
一盏茶时间过去了,高壮男子一下子跪在了河岸上,抱头啜泣起来,矮小男子颓然地瘫下去,脸上也浮起痛色。
裴俦却专心盯着那水面,不眨一眼。
三息过后,果见有一处水面泛起些气泡,裴俦飞奔过去。
崔邈浮了上来。
与此同时,堪堪达到那沙袋线的水位在迅速退下去,排水的通道打开了。
崔邈尚在挣扎着往岸边游,不想底下排水通道的吸力太大,竟一阵一阵地将人往下拉,一连灌了他好几口泥水。
工匠们反应过来伸手去够崔邈,距离不够,崔邈又递上铁锹,工匠抓住那铁楸,奈何木头柄见水生滑,握不紧,更抵不过水底那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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