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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洛吃力地将灵力注入木夕的识海,听到这句话时指尖不受控地战栗——沉沦花虽谢,但花开半年,再涂抹也无济于事。
他慌张且忧惧、愚钝且自负地想:要不我改写他们的记忆,让中间这半年的记忆消失。
于是他便准备这么做了。
再篡改一次书生的记忆,只要他以后能对阿朝好……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曾施加在书生身上的妖术消失了。
“你……”
他茫然地抬头,看到了木夕决绝的灰暗眼睛:“你既带走了她,她从此就不复依旧。”
方洛愣住,想问他是不是记得一切,木夕已抱着阿朝起身,一步一步往后退。
他慌张地跟着起身,透支了的灵脉难以维持人形,一伸手,修长五指已成虎爪:“等等,你是记得阿朝的对不对?”
他向前追,追了几步便撞在了一堵看不见的结界上。
此时天边有惊雷,地面有崩裂,木夕抱着阿朝坐在了地缝蜿蜒如蛛网的地面,坐在他们千疮百孔的红尘里。
“阿朝从前深信不疑,神高于人,人高于妖,世间生灵有三六九等,理应秩序井然,井水不犯河水。”
木夕左手拢着她,右手在怀中摸索出一方鲜红的盖头,“可我原先不这样想。
我原先相信世间众生理应平等。
我想我们与山中神妖和平共处了很多年,本该一直这样平静下去。”
身形透明的白鹿忽然感觉到这凡人书生不太对劲,祂立起蹄子冲他奔去,想施神力让他放开阿朝。
可是祂发现自己不能撼动书生。
书生已不信奉神祗,神无法干涉信徒之外的子民。
“后来我明白了,世间生灵生来注定不平等。
世间没有神,只有强者为尊。
妖能用妖术改变凡人的命途,能肆意扭曲凡人的性灵。
我和她的生死,魂魄,全凭你一念定夺。
要夺便夺,要还便还。”
木夕笑了笑,他用那红盖头轻轻擦去阿朝脸上属于方洛的血迹,仿佛将她擦拭干净了,她就不曾扭曲。
他低头在阿朝额上落下一吻:“新岁早已结束。
我们中间迷失了一春一夏,我不再是新岁前的木夕,她也不是从前的阿朝。”
地面震得好像要将方洛的脏腑都击碎了。
他捶打着拦住他脚步的结界,可是身上的伤太重,灵脉里榨不出更多的灵力,任凭他撞得头破血流,结界还是不能破开。
书生看阿朝的眼神让他害怕。
木夕对睡梦里自由的阿朝说:“妖与人,殊途方为正道。
人与人,同归才是沧桑。”
然后,方洛看见结界里的书生用那红盖头盖住了阿朝的口鼻,将她拥入了怀中。
*
“余音。”
晗色呼吸屏住了,他胡乱地摸索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脸庞,“真的是你?你的、你的尾巴呢?你怎么认出我的?别哭……”
余音埋在他掌心里啜泣,金色的泪水不停地滴落,哭也不敢哭得太放肆,唯恐显得太稚气,浪费了锤炼出来的一副健壮骨骼。
“我化作人形了。”
他箍住晗色的腰抱紧,鼻梁抵在他肩窝里磨蹭,“你那天出来,脚心划破了,我饮过你的血,比谁都熟悉你的味道。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认出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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