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白明月也不那么大义凛然地痛斥他,而是委婉地劝庄帝:“任卿好行善助人是我所知,底下这些变化却也对百姓生计有些不利之处。
依儿臣之见,不如暂令他到玄光小秘境看守几年,那里清静又适合修行武道,等过几年长安平静下来,再召他回来就好。”
眼看着庄帝点头,就要开口下旨了,阮征连忙出列,道:“此事都是秦御史一面之辞,未必真与任侍读有关。
陛下纵然因此见疑,也得给他一个当面辩解的机会。”
正是庄帝寿元将尽,两个皇子夺位的关键时刻,不明不白地就把太子侍读流放出去,知道的是他惹上了小人,不知道的要以为太子失势,连自己侍读都护不住了!
他言辞铿锵,再加上太子有一句没一句的“是啊”
“对”
,硬是把庄帝那颗左右摇摆的心拉了回来。
仙帝便宣任卿上殿,让他就此自辩。
任卿满头雾水地上了殿,但看到站在阶下含笑望向自己的白明月,顿时就明白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的身心同时进入了警戒状态,行过大礼之后便问秦巨是以什么罪名弹劾自己。
秦巨神色孤傲,仿佛不屑和他这个靠父母和师门的世家子弟多说一句话似地,冷冰冰地质问他这些年为什么要在长安邀买人心:“长安百姓只知有任卿,不知有玉京,四方之人为你投至长安,城外流民聚集……数年间奴婢价格一涨再涨,医士药材都流入平民百姓家,官员治病反而要退居下民之后,都是你的罪过!”
白明月关切的目光落在任卿脸上,丹唇微启,似乎随时都要帮他开口。
任卿避开他的目光,神色宁静淡定,等秦巨闭上嘴才问:“秦大人说完了?”
“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你心里的打算我更猜不透。”
秦巨的神色更倨傲,只差翻个白眼出来了。
任卿点点头:“秦大人列出的数字我都听见了,只有一事不明。”
秦巨不说话,只瞟了他一眼,算是叫他说话。
任卿神色温和,在他看来仍是一副任人欺凌也不会有半分脾气的软弱相,淡淡开口:“我只不明白这些数字和我有什么关系,秦大人可有人证物证在?”
秦巨眉头微皱,冷冷地说道:“御史有闻风奏事之权,找证据则是大理寺的责任,你若敢求陛下审理此事,肯定会有能人找出证据来。”
太子心生不忍,试图帮自己的爱卿说句话:“任卿是孤的侍读,不是你说审就能审的。”
白明月怜爱地看着太子,甚至生出了种“这么蠢的弟弟,养着当块友爱手足的牌子也无妨”
的念头。
任卿的嘴角也不明显地抽了一下,抬头对上白明月的目光,却又露出一丝冷笑,答道:“秦御史既然这么说,臣不得不分辨一二。
我的确曾在长安救过几个人,那却是见着了有流离失所、伤病残疾之人,不能不心生怜悯,可也没有那么多钱财和工夫,让长安生出这样大的变化。
秦御史自己见死不救,还不许旁人行善,你这是何等无情?又因为我肯施惠于人就编造数字,要陷我于不义之地,我说你一句无耻也不为过。
无恁无据就要构陷大臣,天子面前岂容你这样无理取闹?”
你无情,你无耻,你无理取闹三个条件同时满足,脑残光环瞬间打开,一道众人都看不到的光辉就照到了秦巨身上。
他本来被任卿骂得脸色涨红,几乎开口就要反驳,脑中却猛地一抽,跪地号哭了起来,边哭边忏悔:“我不该构陷任侍读!
原本我也没想要弹劾你,只是你素日脾气好,一看就是那种有容人之量的人,就是弹劾了你你也不会生气报复。
而且我家皇……”
秦巨的声音戛然而已,一旁的刑部侍郎赵元悄悄收回手指,上前觐见:“秦御史构陷大臣,罪责重大,又在君前失仪,臣不忍见朝堂为这等小人搅闹,不得已出手制止,还望陛下见谅。”
方才秦巨哭得涕泪交加,说话里掺着极重的鼻音,几乎听不出在说什么,可任卿与白明月等人都十分清楚,他最后一句话要说的是“我家皇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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