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淮回过身笑笑道,“在院子里待得发闷,自个找些兴子解乏罢了。”
他指着檐上一角,道:“你看那是什么。”
吴见轻顺着先生的指向望去,只见,梁间垒香巢,雏燕齐齐立于巢边,不时歪歪头、抖抖翅羽,煞是可爱。
再静听风声,风里伴着燕鸣,吴见轻才又发现,另一处梁上,两只成燕正在扑翅,将飞不飞,仿佛在催着雏燕离巢起飞。
原来先生在闲看燕子教雏飞。
无怪先生被关押这么久,心境还能如此平静。
波澜不惊,运筹帷幄。
关于出狱的事,裴少淮道:“且放平心态,离出狱还早。”
“为何?”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裴少淮道,“江上微澜起,渔翁的船还在路上。”
他继续提点吴见轻道:“淮王要的是皇位,而非乱世,他没有理由去冒险虚构一个‘荧惑守心’的谎言。”
不管夺嫡成败,若是谎言戳破,“盼着皇帝早些死”
这顶不忠不孝的帽子将戴着淮王头上。
所以虚构“荧惑守心”
必不是出自淮王、皇后的手笔。
“学生明白了,东宫淮王为鹬蚌,而渔翁另有他人,皇上与先生要等的,是这个幕后渔翁。”
吴见轻道,“谢先生提点。”
他未想过这个局竟如此深、如此复杂,若是他一个人,不知何时才能为祖父讨回公道。
吴见轻有些失落。
“瞧。”
裴少淮拍拍吴见轻肩膀,再度指向燕巢,只见雏燕在父母的带领下,振翅欲飞,个个抖动翅膀,在小小燕巢上挤成一团,相互干扰着,可爱得叫人发笑。
裴少淮道:“落花离枝,雏燕离巢,都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终于,一只雏燕没站住掉了下来,它慌忙展翅,凌空而起,随着父母离开了这方小小院落。
吴见轻点点头,也似先生那般,抬首望着梁间出神。
……
徐府里。
梁间雏燕声声里,人间五月又一年。
天气已经开始回暖了,段夫子屋角还留着两个火盆,徐家人照料得很细致,既不敢一下子都撤了炉子,又怕太热闷到夫子。
段夫子靠在榻上,听着屋外梁上的叽叽喳喳,问老阿笃:“梁上雏燕是不是要离巢试飞了?”
“我去看看。”
老阿笃出门看了回来,应道:“段先生,确是雏燕要离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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