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车快抵达目的地时,吕西安又问道。
“船上的十二名船员都受了伤,船长撞到了脑袋,今天早上刚刚醒来;两个船员摔断了腿,船上的会计不会游泳,差点淹死,被救上岸之后就发了烧,如今已经发展成了肺炎。”
蒂贝尔先生眼里带着遗憾的神色,“医生说恐怕是没有太大的指望了。”
“码头上的三个工人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其中一个搬运工被飞溅的木屑插进了大腿,引起了感染,不得不截肢,但是另外两个人没什么大碍。”
这时马车已经抵达了红十字会医院的门前,这座医院是用一座关闭的修道院的建筑改造的,位于城市的一角,此刻门口已经聚拢了不少人。
一辆马车正停在医院门前,当吕西安下车时,那辆马车的车门也打开了,杜兰德先生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向吕西安脱帽致意。
“您好,男爵先生。”
吕西安惊讶地看着对方,“杜兰德先生?您来这里干什么呢?”
“我给您把您要的记者带来了。”
亨利·杜兰德从马车上跳下,和走上前来的吕西安握了握手,又轻声补充道,“我想要确保记者真的来了,以防我们狡猾的朋友莱菲布勒从中做梗,您知道,他那样的人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吕西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看向杜兰德先生身后,果然一个拿着笔记本的男人正等在那里,在他的身边是一位正在摆弄着照相机的摄影师。
亨利·杜兰德来这里当然不仅仅是为了确保记者到场,恐怕还存了要看莱菲布勒笑话的心思,相信他一定会尽全力让别人把莱菲布勒当作是这场事故的罪魁祸首。
不过吕西安对此乐见其成,因此也没有挑破对方的来意。
两个人肩并肩地走进医院,医院的主事安吉莉卡修女早已经在那里等候他们了。
她是一个有些干瘪的中年女人,穿着一身医护人员的白色罩袍,脸色有些苍白,也缺乏水分,像是放久了逐渐枯萎的蔬菜一样。
“很高兴两位先生来访。”
修女和两位贵客分别握了握手,“我很高兴见到两位有影响力的先生来访问,这证明了我们收治的这些可怜人还没有完全被公众遗忘。”
“令人遗憾的是,真正应当对此负责任的人却做了缩头乌龟,甚至都没有勇气来亲眼看一眼自己所造成的惨烈后果。”
杜兰德先生立即接茬道。
吕西安在心里暗自摇了摇头,杜兰德实在是太心急了,刚一开始就说这样的话,就像是在早餐时候吃龙虾苏芙蕾一样,实在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果然,安吉莉卡修女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她的两只手抓在了一起。
“请两位跟我来吧。”
过了片刻,她决定不接着杜兰德先生开启的话题说下去,而是带着两位客人朝医院的深处走去。
三个人来到了医院的大病房,这里是由当年修道院的大厅改造的,有着高大的石头拱顶,宽阔的空间里摆放了二十几张病床,其中大部分上面都躺着人。
空气当中弥漫着医院当中经常能闻到的那种难以名状的气味,那是病人身上的味道,伤口的臭气和汤药与乙醚气味的混合,被许多人称作是“死神身上的气息”
。
每一张病床旁边都坐着一个或几个病人的家属,男性家属的脸上阴云密布,而女士们则大多用手绢抹着眼泪。
“这就是船难事故当中的受伤者们了。”
修女向吕西安介绍道,比起杜兰德,她似乎觉得这位英俊的年轻人更加柔和些,不至于再说出什么让她难以回答的话。
吕西安注意到,病床上的那些有意识的幸存者,都转过身子看着他,他们的脸上混杂着好奇和拘谨的神色,看上去他这位“大人物”
的到来令这些不幸的可怜人受宠若惊。
“这位是佩里隆先生。”
修女带着吕西安走到第一张病床前,指着床上那个腿上打着石膏的中年男人,“还有佩里隆太太。”
“很高兴认识你们。”
吕西安和他们握手,“我希望您腿上的伤势不严重吧?”
“目前还不能走路,但是医生说休息一个月就会好。”
佩里隆先生的脸因为疼痛而有些苍白,但语气还是轻松的,显然是由于得到了自己将会痊愈的消息而大感放松。
“那么我就祝您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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