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门邪典有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优点。
按照赵傀的说法,任何修行法门,都得需要大量资源去给修行人耗用。
譬如他这几天,就多亏了还有三枚扶元保生丹,才能逐渐调理体内浊气与沉疴痼疾,叫躯体勉强进入适宜修行的状态。
但往后进行的话,如果是旁的法门,就会需要越来越多的资财助力修行。
而这广蝉子虽然也需要消耗,消耗的却是十多年来逐渐长成丶蕴含一个人先天一炁的脏腑之精——在目前这种状况下,几乎就算是可以自给自足了。
如此这般,又过了十天,赵喜对他的态度也慢慢发生变化。
一开始并不亲近,还有些警惕之意,随后逐渐变得轻松随和起来,渐渐又向李无相追问「外邪」的来历,并在两人合力清扫了石室之后,每天都在丹炉中生起火,向他演示该如何用剩下的那些食材炼制他在下面吃的「行军丸」,搞得室内乌烟瘴气,熏得他眉头直皱。
又等到一个月的时候,李无相便知道广蝉子中所着的第一步,自己已经成了。
按照漏壶的滴水记时来算,当时应该是凌晨时,李无相正按照道书中所记载的吐纳调息——存想周身泛起微微金芒,叫气息自鼻窍中吸入,行经天突丶玉堂丶中庭,落入下丹田。
之后却并不叫气息再行进以完成一个完整的周天,而存想这气息自丹田中沿着脉络向四肢百骸发散,进而化入皮肤之中。
李无相平时这样吐纳时,存想之后,尚需将气息缓缓吐出。
但在某时某刻,他再这样存想时,却忽然感到胸丶腹中微微一滞,随后身体当中便是一轻丶一凉,仿佛从前堵住胸腹空腔的诸多关窍,一下子全部化开了——他这一口气吸入下丹田,自己的肌肤便是微微一热,又将这口气全排了出来。
他心中一动,再调息九次,已觉周身皮肤松快舒畅,而胸腹空空,似有雷鸣之声,便知道已到了广蝉子中所说的,「遍发真种,九宫真空」的境界了。
他没想到会这麽快。
赵喜说赵傀曾对她讲,到这一步,寻常人至少得需要一年的功夫,即便资质极佳,也不过快上月余,而自己直接就是这个「月余」了。
或许是因为身体的原主人长期服用那种「行军丸」,而里面已有些珍贵的药材了吧。
虽然之前被饿死,身体虚弱,但体质却极为纯粹。
而他又长期浑浑噩噩地活着,心思倒也称得上纯粹。
两者相辅相成,再加上自己所推测的,如今外头可能正有神灵争斗丶天地之间灵气充盈,才能快到这种地步吧。
石室已被重新布置过。
上次清扫的时候,他将屏风在原本的位置又向后推了推,将那张木榻移到前边,赵喜便睡在木榻上守着丹炉中正在炼制的行军丸,而他用「百官」的袍服和空麻袋在地上为自己铺了一张床,如今他就坐在这张床上。
李无相缓缓睁开眼,盘坐的双腿稍一用力,就立即轻巧地从地上弹起。
此刻,他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忍不住想要找到一个空旷的地方狂奔一番,或者飞快地打上几趟拳,这便是广蝉子的「发真种」境界的效果。
不单是身体,就连他的五感,此时似乎也变得更加敏锐了。
不过这对他来说不是什麽值得高兴的事,因为这一月来赵喜一直在炼行军丸,就连此时正在睡着,那丹炉中也燃着微红的炭渣以温养未成的丸药,所以室内一直有一股烟火气,而此时就更刺鼻了。
往常这时候,他就会去门边将石门稍稍推开一条缝丶透一口气。
外面虽有火海,又时常有巨木自天空中闷雷翻滚的浓郁火云里落下,但似乎因为这个洞府外面的一层禁制,吹进门内的风除去温热之外倒并不污浊。
李无相便再次走到门边,将石门轻松推开一条缝隙呼吸几次,然后将门关上,又走到屏风边。
如今他已能完全辟谷了,从今天起,他就打算按照约定将「发真种」这一境界的完整吐纳法教给赵喜。
此时女孩正睡在木榻上,蜷着身子,仿佛在梦里也在畏惧些什麽,却将麻袋制成的薄被踢在一旁。
李无相笑了笑,打算走过去为她盖上被子。
但刚要迈步,他就停了下来,片刻的呆滞之后,觉得一股凉意从后背一直蹿到头顶。
他嗅到了一种极淡的味道。
一种极淡极淡的……竹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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