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心头忽地涌起一种强烈的抗拒,断然道:“必有补救的法子。”
崔十五娘定睛看他,问道:“王郎心绪不定,可是为了阿郁的事?”
王维吃了一惊,想不到她竟会单刀直入地问出来,难免生出一种隐秘为人所揭破的感觉,竟有几分恼怒,没有接话。
崔十五娘柔声道:“阿郁为人豪爽风流,引得男子恋慕,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唉,她想必有她的苦衷,王郎也不必怨她。
世上的女子,不慕富贵的还有很多。”
王维平静道:“在我眼中,阿妍绝非贪恋富贵的女子。”
“……”
崔十五娘噎了噎,“可她要嫁给李台主了。”
王维道:“台主待她情意弥厚,裴左丞将她托付给台主,正是应有之义。”
“她与你相识在前,却又要另嫁他人,非贪慕富贵而何?”
女郎问得诚恳,俨然只是在讨教一个问题。
“御史台上下皆知台主英明,若是阿妍只为富贵而委身台主,台主定然看得出来。”
王维说得平淡,心中的不愉却已几乎达到了极点,但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份不愉是因谁而起。
不愉之后,他又一次觉得后悔了。
女郎放软了语调:“她与李台主年岁相差甚多,竟然也肯嫁给李台主。”
“若是真心恋慕,年岁稍差又有何妨?”
王维道。
崔十五娘似是为他此话所触动,抬眸望着他,欢喜地笑了:“那么,我与王十三郎也差着一些年岁,王十三郎……你是不在意的了?”
她与王维年纪差得不小,若要匹配,照理该是她介意,可她只软软问他是否在意,仿佛自己的心意毫不重要一般。
这样一个美人,虽是素服银钗,未加妆扮,却只增楚楚可怜之态,又这般软语恳求,实是一番令人动心的情态。
王维却只一蹙眉道:“十五娘子,休要顽笑。”
崔十五娘哽咽道:“我也是真心恋慕王郎。
王郎……瑶姊早已去了西方极乐,阿郁也嫁了别人,你的眼中……”
“世间少有你这般根骨绝佳的弟子。”
王维温声说,“你学什么都极快。
这一年多以来,画理与佛学,我能教你的,已尽教与你了。
作画这件事,你日后多加习练即可,或者也可向郑趋庭请教几回。
至于佛理,慈恩寺与荐福寺,都有几位著名的高僧,我过两日就为你引介。”
崔十五娘大惊,颤着声音道:“我……我只想平生都做王郎的弟子。”
王维正色道:“你我男女有别,原不该如此。
只是我受常侍所托,我亦为人之父,难以拒却常侍一片慈父心肠,故而教你一年有余。
如今你也该出师了。”
“难道、难道你便从未有片刻……片刻对我动心吗?”
崔十五娘语声凄楚,眼里却透出一点发狠的意味,但王维说完了话,就移开了目光,并没有注意到。
他轻抿嘴唇,过了一会儿,方才吟道:“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人不如故……”
女郎又怔了半晌,整个人都似浸在一种萧索之中,“若说人不如故,你最惦念的理应是瑶姊,可你又……可你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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