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的,王端是将自个自喻为禁苑中的千里马了。
而他已知了自个的宿命,似也调侃着地,悲愤着地接受了这样的宿命,接受了“肥哉肥哉空老死”
的结局。
确实,事隔经年,如今的王端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雄心飞扬的王端了。
他比年轻时眼光更透彻,也更谨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权利更迭后潜伏着的危机四伏。
他更明白,周王如此昏庸,他的壮志已是再难酬的了。
如此,他便收敛了羽翼,固守着富贵,再也不肯贸然惹周王相忌,只愿碌碌无为以消磨岁月。
却即便如此,俗话又有道,小人谋身,君子谋国,大丈夫谋天下。
于私,王端是个小人。
于国,王端也是个君子。
于天下,王端更是个大丈夫。
他这样复杂的一个人,如何能没有如矩的远见,没有真知的灼见?当日钱闾上书,王端能在众说纷纭之中仍置身事外,仍作壁上观。
便可见,他是能看出钱闾所言的远见所在的。
更甚至,他也许是认同着钱闾的。
如此,他本就是中立之人,又可能会认同此理,公子沐笙如何不会将希望寄托于他?
却又,为何偏偏正是王端?是王玉溪的父亲呢?
断桥不远处的凉亭内,周如水坐在席上神游了一阵,才抬起眼来安静地看向正静默煮茶的王玉溪。
在王玉溪的面前,质地通透的琉璃壶冰清玉洁,她静静地看着他优雅地伸出手来,继而晾水,洗盏,润茶,冲水,那一连串的动作都有条而不紊,自然之极也优雅之极。
未几,便见他慢条斯理地抬起了手来,紧接着,水入茶中,韵律深长,如是高山流水。
不多时,茶中的热气便氤氲地飘散开来,直是茶香四溢,沁人心扉。
彼时,王玉溪眼睑半垂地望了周如水一眼,先将斟好的茶盏轻轻推向了她,才又慢条斯理地给自个也斟上了一杯。
周如水浅笑着接过茶,她低下头嗅了嗅茶香,轻轻抿了一口。
未几,便又抬起了眼来,偷偷地瞅向了王玉溪。
瞅着瞅着,周如水忽然就嫣然一笑,那明媚的眼儿都弯成了月牙,笑声更有如银铃,实是姿容濯人。
她的笑实在太烂漫,王玉溪也不由地抬起了眼来。
他的目光直落在了周如水低垂的眼上,少卿,视线又不自觉地滑过她白皙如凝脂般的耳。
他只见她的耳廓圆润而又可爱,肤脂更是凝润似稚嫩的花苞。
随着她那一笑,她耳垂上带着的鲜红珊瑚耳坠也微微晃动,轻轻悠悠,直衬得她如花似玉的脸颊也越发的艳美而又清丽了起来。
一时间,王玉溪微不可见地眯了眯眼。
他微侧了侧头,似笑非笑,饶有兴趣地问她:“小公主笑甚么?”
闻言,周如水纤长的睫毛眨了又眨,她强压下内心的忐忑,心底纠结了一下。
最终,还是忍住了心悸,抬起眼来,深深地朝王玉溪看了一眼。
对上王玉溪闲适安然的如画双眸,对上他眼中那种总叫人无条件的想要信赖,无条件的想要依赖的安稳沉静。
不知为甚的,周如水隐在广袖底下绞成了一团的手忽然就松了。
她那一直打着鼓的心,也忽然就无端端地生出了一丝心平气和来。
因这份心平气和,周如水终于鼓足了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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