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如今,她离这世人窥探不休的宝藏不过咫尺之遥,这是周氏先祖留下的泼天巨富,原意是为保周室子子孙孙千秋永代。
却不知从何时起,随着歌谣的传颂,反成了周室子孙连绵不绝的灾患根源。
当日离宫,她并未带走甚么细软,始终在身的不过是王玉溪送她的流云百福佩。
再有的,便是象征她身份的祥凤玉牌罢了。
这样的玉牌,凡是周室子孙人人都有,并未有甚么稀奇的。
更若是到了地方,官员全靠这玉牌辨明她的身份。
往里在外头行走,她不知递出去过多少回。
便是这次第,入了山,她便将玉牌收入妆盒之中了。
难不成,凤阙便是她的身份玉牌么?
电光火石间,周如水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滞。
再回过神来,便见王玉溪安安静静站在她身前望着她,他的容颜一如既往,眉目如画,风姿绰约,清贵如是皎皎明月。
他望着她的眸子更是深不见底如同幽潭,只可惜,那其中,无有半分家人被掳的焦急,反是平静的叫她心惊。
见她一时失神,手更是下意识地摸向空荡荡的荷包。
王玉溪的眸光微微一动,声音带着清清咧咧的冷,盯着她,垂了垂眸,一字一顿道:“无错,凤阙便是你自小在身的玉牌。
宫中人人都有玉牌,谁也难得想到,这开启周国宝库的钥匙,会是小女君随身所佩的凤牌。”
说着,他缓缓伸出手来,眨眼间,那早被周如水收入妆盒的玉牌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话音亦是戛然便止,和那周如水熟悉无比的玉牌一般,显得十足的陌生,十足的冰冷,像是高山上万年的积雪,又像是难以触及的空中楼阁。
盯着他手中的凤牌,周如水蹙了蹙眉,又蹙了蹙眉,她望着王玉溪,眉毛眼睛都带着勾子,她努力在笑,脆弱单纯到了极致,好似捧着一颗清澈的心就亮堂堂地举在他面前,他若不接,便要摔到地里去了。
她眨了眨眼,红着眼眶,抬起手忽然就抓着他的衣角,她嫩生生地,有些自欺自人地说道:“夫君,咱们不闹了!
我未有甚么凤阙,你也好着呢!
你与风浅楼做戏便罢了,怎的也与我做戏。
做戏便罢了,却怎么都不早先知会我一声呢?”
洞穴里静悄悄的,她的声音带着痴,绕着缠。
因着她的话,王玉溪的神色有一瞬的怔忪,他面色苍白地看着她,慢慢将凤阙收回袖中,苍白指甲盖掐入手心,沉默了一瞬,才启唇说道:“小公主明知,句句为真,事事不假。”
“遂三郎早便晓得,凤阙在我手中?”
周如水扬着下巴,静静回望着他,眸光水亮,清澈如泉,黑黝黝的,里头全倒映着他的脸。
她这话说得极慢,甚至隐含着哽咽之声。
王玉溪亦是蹙眉,望着她眸中自个的倒影,眉头越蹙越紧,声音愈发泠冽,颔首道:“然也。”
“遂从初始,你与我亲近,便因凤阙?”
这话音落下,洞穴之中便是死样的寂静。
冰冷更甚,危险更甚,尸骨塔中的鬼火燎燎可怖,风浅楼便就站在一旁,冷看着他们夫妻对峙,转眼陌路。
四处都涌动着令人惊措的恐惧,却王玉溪望着周如水,四平八稳,无悲无喜,十足的平静。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几乎是温柔地说道:“不全然是,小公主一曲确实震荡心肠。”
“震荡心肠?”
听得此言,周如水拉着他衣角的手颓然放下,她苦涩一笑,目光之中充满了悲凉,她道:“却也只是一时罢了。”
说着,她慢慢地抬起手来,慢慢地伸出手指,揩去眼角不由自主滑出的冰凉泪水。
眼中酸涩难堪,胸口隐隐闷痛,她仿佛再一次置身悲境,再一次目睹了大厦将倾,再一次纵身一跃跳入了万劫不复。
不过一夕之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画面,她想起她方从噩梦中醒来,便在了南城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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