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姚始终目视前方,打赏了一个滚字。
董画符点点头,表示笑纳了,然后转头望向陈三秋和范大澈,问道:“宁姐姐从来不与我客气,你们可以吗?”
陈三秋高高竖起大拇指。
范大澈深呼吸一口气,祭出本命飞剑,剑光一闪,掠下城头。
陈平安驾驭符舟,无所事事,便学自己的弟子学生,趴在渡船船头,以手划船,好像真的快了些?
————
大战间隙,几个来自外乡的年轻剑修,从城南撤到了城北墙头那边,另外一批养精蓄锐的本土剑修,默然顶替位置。
只是
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后者脸上大多有了些笑意。
郁狷夫坐在北边墙头上,嚼着最后一块烙饼,一身拳意盎然,却始终不得出拳,这让登了城头只能观战的郁狷夫,生平上的边款刻字,世间人事无意外。
对于如今的陈平安而言,想要生气都很难了。
与那失望,更是半点不沾边。
肯定有那曾经在酒桌或是太象街、玉笏街,遇见了公子哥陈三秋,有人谄媚讨好却无结果,便开始偷偷记恨陈三秋起来,二掌柜与陈三秋是朋友,那就便连陈平安一起记恨好了。
也肯定有那剑修瞧不起叠嶂的出身,却艳羡叠嶂的机遇和修为,便憎恶那座酒铺的喧闹嘈杂,憎恶那个风头一时无两的年轻二掌柜。
有那曾经随大流讥讽过晏胖子的同龄人,后来晏啄境界越来越高,从俯视,轻蔑,变得越来越需要仰视晏啄与宁府、与陈平安皆相熟,这拨人便要心里边不痛快,抓心挠肝。
肯定也有那在叠嶂酒铺试图与二掌柜套近乎攀关系的年轻酒客,只觉得好像自己与那二掌柜始终聊不到一块儿,一开始没多想,只是随着陈平安的名气越来越大,在那些人心目中就成了一种实实在在切身利益的损失,久而久之,便再不去那边买酒饮酒了,还喜欢与他们自己的朋友,换了别处酒楼酒肆,一起说那小酒铺与陈平安的风凉话,十分快意,附和之人愈多,饮酒滋味愈好。
这些人,尤其是一想起自己曾经装样子,与那些剑修蹲在路边喝酒吃酱菜,突然觉得心里不得劲儿,所以与同道中人,编排起那座酒铺,越起劲。
那座酒铺越热闹,生意越好,在别处喝酒说那阴阳怪气言语的人,环顾四周,哪怕身边没几个人,却也有诸多理由宽慰自己,甚至会觉得众人皆醉,自己这般才是清醒,三三两两,抱团取暖,更成知己,倒也真心。
佛经上说,一雨所润,而诸草木各有差别。
与那老话所说的一样米养百样人,其实是差不多的意思。
否定任何一个人,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无论是剑气长城的老大剑仙,还是浩然天下的儒家道德圣人,或是诸子百家圣贤,世上任何一个人,只要旁人想要挑刺,就可以轻易否定,在我心头打杀他人。
谁都能做到的事情,可以做,不然离群。
不可以只做,否则庸碌,最终吃亏是自己。
换成真心认可一个人,就会很难。
陈平安如今的乐趣所在,根本不是与他们较劲,反而是得了闲暇,只要有那机会,便尽量去看一看这些人的复杂人生,看那人心江湖。
陈平安喝了一大口酒,碗中酒水已经喝完,又倒了一碗。
看着埋头狼吞虎咽的桃板,陈平安笑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桃板不理睬。
陈平安喝着酒,有些想念家乡。
年幼时,小镇上,一个孩子曾经爬树拿回了挂在高枝上的断线纸鸢,结果被说成是小偷。
曾经一次在神仙坟远远看着同龄人的嬉戏打闹,有人给蛇咬了,那个孩子便赶紧靠着杨家铺子那边询问、偷学、偷听而来的草药方子,帮着那个被蛇咬的孩子敷药。
在那之后,再看到这个常年独自一人、远远看着他们玩耍的泥瓶巷黑炭孩子,骂得最凶的,丢掷泥块最使劲的,恰恰是这些与泥瓶巷孤儿有过接触的同龄人。
当年陈平安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逐渐长大后,就会明白,原来不这样做,他们就会失去自己的朋友。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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