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三石粮,如今一石都不值,那个数也该涨涨了。”
莫裤子笑着丢下这句,转身便去和其他人谈笑。
严漏秤惊在那里,银子哪怕多给五倍也不怕,但看莫裤子那神情,恐怕不会一次罢手。
他不由得苦叹,自己临老了,一生声名竟要葬送在这浪荡人手里。
他惊魂尚未定,莫裤子竟忽又死了,死在茅厕里。
望着莫裤子尸首,严漏秤心里不住地感念阿弥陀佛。
他没有料到,一惊才了,一惊又起。
王豪死后,他去吊唁,王小槐竟偷偷告诉他,莫裤子的尸首埋在界石底下,怀里揣着那张字据。
那界石一旦搬动,尸首和字据必定会被发觉,到那时,自己这桩丑事必定四处传扬……他宁死也不愿受这嘲辱。
回到家后,他焦闷了一天,天快黑时,他再坐不住,瞒住家人,悄悄叫了两个家生的仆役,拿着镐锹,偷偷出门,顾不得天暗路崎,一起赶往界石。
到了那里,却发觉另几家豪富已在那里。
彼此见了,个个都有些尴尬。
姓裘的那个打破难堪,先开口言道:“我猜各位恐怕和我一个心思,莫裤子知道这界石的隐事,恐怕也已告诉了那新任知县。
这几天县里正在四处查寻莫裤子下落,这界石再不能轻动。
若被两边县里察觉,追究起来,咱们恐怕都得获罪破产。
我带了两个人来,是要看住这界石,我想诸位恐怕也是为此?”
那几个豪富纷纷点头,严漏秤哪里敢说自己是来挖尸,忙也跟着点头。
于是他们一家出两个庄客,一起守住了这界石。
后来,姓裘的又提议,一起出钱杀了王小槐,他又点头赞同。
然而王小槐死后几天,他家院子里清早落下许多栗子,到处纷传还魂闹鬼之事。
他惊得浑身发颤,听说三槐王家请了相绝陆青来驱祟,他忙也赶了过去。
陆青见了他,静静注视了片刻,目光似探似责,令他心中发慌。
陆青说了一段解卦之语:“此卦属家人。
由心而身,由身而家。
或交相爱,或交相缚。
爱易舍而缚难解,热易凉而恨难消……”
他听了,一阵感恻。
陆青最后又教了他一句话,让他心中更是涌荡难宁:
“唯见眼前恨,谁记当年情?”
第四章睽
人惟好同而恶异,是以为睽。
故美者未必婉,恶者未必狠,从我而来者未必忠,拒我而逸者未必贰。
以其难致而舍之,则从我者皆吾疾也,是相率而入于咎尔。
——苏轼《东坡易传》
游丸子在桃花宴上见到莫裤子,震惊之余,其实更有些悲喜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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