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听了,却以为哥哥有怨言,勃然大怒,大声喝过哥哥,让他跪在地上,用竹板狠打了一顿。
王盅在一旁想解释,却吓得说不出话,只能在一旁看着哭。
先前,哥哥偶尔还能跟他说几句话,自此以后,哥哥心里怀了恨,连瞧都不瞧他一眼了。
王盅先还难过,渐渐地也习惯了,再不靠近哥哥,反倒有意避开。
在这大族里,除了父母身边,王盅找不见一丝依傍,始终有些惶惶怯怯。
走路生怕脚步重了,说话生怕表错了意,远远独自坐着,也怕碍了别人的眼。
而且,心里这怕,又不敢让父母知道。
父母每日也是强颜忍辱,便是告诉了他们,他们也无从帮他。
他便小心翼翼,尽力不做错事,到哪里都先退让几步。
躲在别人瞧不见的地方,他才能稍稍安心。
幼年时,唯一让他快慰的是一只老鼠。
有天夜里,他被睡梦惊醒,睁开眼,见月光极明亮,照满了房屋。
他见桌上有一小团黑影,先以为是一团纸。
继而,那黑影动了起来,他惊了一跳,是老鼠!
那老鼠察觉,倏地溜下桌子,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他趴到地上,四处找寻,最后发觉鼠洞就在自己床脚墙边。
他原想用石头堵死,但随即生出顽性,去厨房寻了一小块油饼,搁到那洞口,而后便去学堂读书。
下午回来后,他忙趴到床下去看,那块油饼竟不见了。
他心里大乐,又去寻了一撮羊油渣,仍放到那洞口,而后趴到床上,候了许久,却没见动静。
等他吃过夜饭回来再看时,油渣也不见了。
自此,他每天都要放些食物在那洞口,食物总是被那老鼠吃掉,他却从来没见到过那老鼠。
即便如此,他也觉着神交了一位朋友,自己将孔圣人那句“有朋自远方来”
改作“有朋自床下来”
,心里乐个不住。
读了许多经书,他头一回真切明白了圣人所言的“不亦乐乎”
,也才隐约发觉,圣人也是人,也有如他一般的心念情意。
自从有了这个不见面的小友,他心里亮了许多,也安稳了许多。
每日有什么忧乐,都在心里偷偷讲给鼠友听。
旁人看到他不时莫名其妙地笑,都有些惊异,他却不再像以往那般介意,觉着自己像是身处在一群穷汉间,怀里却暗揣着一件珍宝。
这桩事,他从不敢,也不愿让旁人知晓,哪怕是母亲。
然而,有天傍晚回到家,他一眼瞧见哥哥王盉用火钳夹着样东西,是那只老鼠!
那老鼠不住地扭动身子,却挣扎不脱。
他见哥哥往厨房里疾走,心里顿时明白,忙尖声大叫:“放了它!”
他从没这么高声过,哥哥听见,扭头惊望过来,但盯了他片刻,随即回头,夹着那老鼠快步走进厨房。
他忙追过去一把扯住哥哥后襟,哭着哀求。
哥哥却猛力一搡,将他推翻在地,随手关上房门,从里头插上门闩。
他哭着爬起来,用力拍门,大声哀求,却听见里头一阵吱吱叫,随即一股焦臭味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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