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一半在暧昧的光雾中,一半在幽暗的阴影中,让人看不清晰。
陈恪青静静地看着何笠阳,何笠阳静静地回望着陈恪青,整个屋子被一种过渡的镇静罩着似的,比坟墓还要安静。
过了不知多久,他伸手用手指勾着领结松了下,幽徐而平静地回答:“好。”
何笠阳突然释然了。
他花了十年追逐陈恪青,又花了十年和陈恪青生活在一起。
从十三岁相识到现在,他们都已经年过三十了。
如今他也明白了,并不是他太糟糕,只是上天注定了陈恪青不会爱他,他就是再努力也没有用。
他就像是那些小说和舞台上的跳梁小丑一样,花了二十年去愉悦陈恪青。
用尽了所有的自尊,最后只得到陈恪青的勉为其难。
陈恪青是个好人,好丈夫,好爸爸,私生活干净,从不拈花惹草,会分担家务,除了不会主动吻他,什么都好。
真挺好的,什么错都没有,只是不爱他而已。
能怪谁呢?
怪多巴胺吗?
他累了,太累了。
他已经不年轻了,不像年少时,即便被冷淡地对待,也能锲而不舍一往无前地追在陈恪青后面,得回望一眼,就可凭此熬过整个寒冬。
其实在提出离婚的问句时,他还卑贱地抱着最后一点点的希望,假如陈恪青说“不”
,只要说“不”
,说不定他又会马上回头,觉得继续可怜地看着陈恪青的影子也挺不错的。
可陈恪青说“好”
。
大概,他该说谢谢吧?这终于叫醒了持续几十年的执迷不悟。
陈恪青肯定早就不耐烦我了,说不定一直就在等着我先提出来的。
何笠阳想,他呀,就是人太好了,我说想跟他结婚他不拒绝,必定是心里认为我们还有婚姻关系,就算不爱我,也觉得有责任感。
他们交往、上床、结婚,每一步都是他主动的,何笠阳没想到离婚也是——当初结婚的时候,他是打着过一辈子的主意的。
那时的何笠阳觉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见陈恪青于他是一尊金漆佛像也无所谓,他那样狂热地信仰陈恪青,迟早有一天陈恪青也会被他感动吧?偶尔陈恪青矜持无奈地给丁点青睐,他就欢欣鼓舞。
贱啊,人怎么能那么贱呢?
他记得自己向陈恪青求婚,陈恪青也是沉默了很久,淡淡地说了声“好”
。
当时何笠阳就不争气地哭出来了,他知道自己一定很丑所以想忍住,可怎么也忍不住。
他记得当时陈恪青答应结婚时的“好”
,似乎……和现在答应离婚没有区别。
可这次他却没有哭,他只觉得被一片像是暴雪般的茫然给裹挟住,又像站在一片无垠的旷野上,而他,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一拂就掉了。
灰尘是没有哭泣的资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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