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嘲地叹了口气,又好言好语哄了两回,见她仍不依不饶,无奈扳起脸来,冷淡道,“你若不吃,我现在就要走了。”
作势便要起身。
银瓶慌了神,忙拽住他的袖子,可怜巴巴地仰面望着他。
僵持了半日,还是银瓶溃败下来,老老实实被他喂着,一口一口吃掉了安神药,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汤碗里。
风吹走了丝丝缕缕的云,终于露出皎白的月,门外的绣球花落了又落,寂寞地盛放在这有月的夜晚。
她在他怀里睡了许久,只是自己不知道。
裴容廷在郎中来到之前离开了,临走前问吴娇儿:“是李将军让把我的死讯告诉姑娘的?”
“嗳……嗳。”
吴娇儿小心觑着裴容廷的脸色,他站在门槛外,白璧似的脸上半明半暗,唇角浮着似有似无的冷笑。
等银瓶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已经是五日后的事了。
她这一病,本就因忧结内郁引起,吃了人参,沤了一身汗,又大哭了一场,把病气又都闷了回去,重新发起烧来。
等再醒过来,暮春的最后一场雨已经结束,廊下侬华繁丽的牡丹凋落一地,荼蘼花事了,是濡湿的初夏了。
对于那天晚上,她只剩下一个朦胧的影子,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先问吴娇儿那晚可曾有人来过。
只是如今裴容廷随李延琮下扬州打仗,那晚之后给了她和几个小丫头许多钱,叫他们不许说出去,吴娇儿也只好支支吾吾地矢口否认。
银瓶跟前只这两叁个人,他们不说,她也就没有了别的消息来源。
思来想去,那一夜的境况愈发模糊了,越想越觉得是个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大病一场,流尽了眼泪,她的心还在那,却干枯得像秋日里的叶子,灰落了一层又一层。
但是怎么办呢,徐家的冤屈还没有洗尽,她又能怎么办呢。
这一天她精神难得好些,才洗了头发,被吴娇儿推出来,坐在门槛上看小丫头晾手帕子。
不一会听见人来报信,说是将军回来了。
雨初晴,雁空绀碧。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门下走进来一个穿黛蓝半臂,白罗中单的男子。
银瓶认出是李延琮,远远见他手里拿着一只二尺长的竿子,还当是只烟杆。
“哟,病好了么?看着恢复得不错。”
他笑着走近了,银瓶才看出那是一架木杆,上头站着只毛绒绒的小灰雀。
“瞧我给你带什么回来——这玩意在京城叫蜡嘴儿,又叫梧桐儿,年节庙会上打弹的都是它们。”
他撩袍在她身边坐下,袍子底下露出皂靴和白绸袴,门槛子矮,更显得腿长没地方放。
银瓶立即站起身,蹙眉抱起了手臂,看着李延琮从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子往天上一抛,小雀随即扑棱着翅膀冲到半空,衔回小石子吐在他手心。
“好玩罢。”
他洋洋得意,“我们打进扬州府,在府衙里发现这爱物儿,回来一路就养熟了。
这东西亲人,好上手,留着给你做个伴儿罢。”
打进扬州府,短短几个字,省掉了多少血雨腥风。
银瓶愣了一愣,忙问:“打进扬州府了?那朝廷的兵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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