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下,又续道:“贼众突然攻城,实是始料未及,呆会儿城头交战凶险,若是厂公大人有什么闪失,下官可是万死莫恕。
所以……还请厂公大人与下官同去驿站,或是去府衙中商议退敌之策为上。”
徐少卿听完,忽然仰天一笑。
“本督若没记错的话,昨日叶知府曾说过,前次夷人攻打城池,是你亲自帅守军乡勇击退的,若果真如此,这份忠勇凛然之气实是令人钦佩。
今日本督哪儿也不去,便在这城头看叶知府如何大显身手,击退这帮夷人。”
“这……这……”
叶重秋灰着脸,不自禁地转头瞥了一眼远处黑云压境般的夷疆大军,面色不由僵得更加厉害了。
“厂公大人明鉴,下官绝非虚言谎报,前次陵川被围,事前已得到消息,下官尚可从容准备,又请调了临近卫所的援兵,夷人见破城无望,便自退去了。
今次他们却是突然而来,竟没半分预兆,光这正门的兵力比前番就多了三倍有余,眼下城中兵力不足,亦无援军,这……”
“如此说来,叶知府便是没有退敌之策了?”
“呃,既然厂公大人在此,下官自然要遵奉号令,但凭驱策。”
徐少卿瞥过眼来,挑眉一哂:“这话说了一圈,却又推到本督身上了,叶知府这算盘打得可真响得紧。
也罢,我只问你一句话,若今日无幸,城子破了,你当如何?”
这话像含着利刃刺来,叶重秋不由缩了缩身子,灰着脸憋了半天,才拱手颤声道:“回厂公大人,若……若果真如此,下官也只有遵照朝廷法度,自尽以全臣节。”
“好,将有必死之心,则士无贪生之念,本督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徐少卿袍袖一抖,霍然起身,提高声音冷然道:“你即刻传令下去,全城男丁一律集合起来,上城聚守,所有铳炮、铅药、滚木礌石全部集中在正门,分守军一部,加强另外三门防御,另留一部机动,以作应援。
府衙差役巡视城内,安抚百姓,同时严防奸细混入,另外组织女子准备灯火饮食,以防夜战。”
分拨已定,城上官兵无不凛然,却见他上前两步,来到叶重秋身旁。
“本督已派人出城,火速前往临近卫所搬取援兵,但愿叶知府能坚持到那一刻,莫叫项上人头提早搬了家。”
叶重秋额上汗如雨下,连声答应着,正要下去传令,却听城外传来“铮铮铮”
的钟磬之声。
众人愕然望去,就见夷疆大军竟自后队改前,徐徐退去了。
这下大出意料之外,令人难以置信,可见那帮夷人渐去渐远,不像使诈,守城军将这才松了口气,高声欢呼起来,人人脸上都是一副劫后余生之情。
徐少卿立在城头,双眉愈锁愈紧。
兴师动众,浩浩荡荡地佯装攻城,却连一兵一卒也没动,便突然退去了,这其中藏着什么缘由?
“督主!”
一名褐衫小帽的番役从城下急匆匆地奔上来,拨开众人,凑到近前,神色慌张地附耳道:“禀督主,云和公主车驾方才半路被袭,大档头身中六刀身亡,公主下落不明!”
……
车轮“吱嘎”
作响,摇晃着前行,不知去往哪里。
眼前漆黑一片,左右被人挟持着,心头砰跳不止,却不敢稍有挣动。
那片殷红的血色萦在脑海中化不开,仿佛沉淀了似的。
除此之外,脑中便只剩下一片空白,甚至没去想那些人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劫持自己,心中只是惊骇。
堪堪也不知颠簸了多久,那车驾终于停了下来。
蒙在脸上的黑布被揭去,融暖的日光一照,眼前不由阵阵发昏。
高暧双臂仍被架着,垂首闭目了片刻,才重又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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