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酒过三巡,邓汝笑着道,“陛下说他很想侯爷和夫人,不知道何时,能和侯爷夫人在一起高高兴兴地用一顿饭。”
景昀的脸色一变,默不作声地夹了一筷菜不置一词。
宁珞担忧地瞥了他一眼,柔声应道:“有劳陛下挂牵,不知陛下龙体是否安康?”
邓汝长叹了一声:“陛下成日里费心劳神,身旁却无一个可靠的人可托付,龙体日渐消瘦,顽疾一直无法根治,咱们这些奴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景昀的手一僵,筷子中的排骨掉在了桌面上。
宁珞也楞了一下:“难道我们离京前陛下的咳症还没好吗?”
“陛下郁结于心,哪里是这么容易根治的,这些日子冷暖交替,陛下都咳得整夜睡不着觉,上朝了还要让太医替他下虎狼之药先压制着,省得让朝纲不安,”
邓汝满眼忧色,“我们这些伺候着的劝着都不听,若是侯爷在就好了。”
“太子殿下呢?”
景昀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
“太子殿下……”
邓汝又长叹了一声道,“奴才也不好说,侯爷若是有心,随便去京里找个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送走了邓汝,夫妻二人都有些沉默,宁珞的身子沉重,已经不能整夜安眠了,硕大的肚子让她几乎坐卧不宁,只能睡上几个时辰,她深怕影响了景昀的睡眠,几次想让景昀搬去客房就寝,景昀都没答应,不假手以人,亲自照顾她。
只是这一晚,轮到宁珞听着身边人整夜翻来覆去的声音了。
听了良久,她,终于低声劝道:“景大哥,你还是去探听一下京城的消息吧,若是陛下……别让自己后悔一辈子。”
自从到了这西北之后,景昀刻意地忽略着京城的消息,潜心军务,闲暇之余也只是和宁珞过自己的小日子;自和北周开战以来,更是无心去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
黑暗中,那个刚毅挺拔的身躯有些僵硬,良久,身侧才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我……明白的,你别担心了。”
和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北周派来的和谈主使是姿容绝美、优雅翩然的谢隽春,那三寸不烂之舌,几乎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而大陈的主使景昀就好像是他天生的克星,无论他如何舌灿莲花,景昀一张堪比冰山似的的脸不动如山,在关键问题上寸步不让。
信义侯姓赵名倬正,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他一生为了大陈戎马倥偬,深受一些小辈的敬仰,景昀也算是他半个弟子。
此次和谈作为景昀的副手,他也并没有丝毫不快,诚心将自己所有的经验倾囊以授,几个人凑在一起时常秉烛夜谈,倒也成了忘年之交。
这一日,谢隽春正在侃侃而言,说服大家互建信任,减少驻军,订立攻守同盟之时,军帐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有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神情略有些尴尬,正是景勒。
景昀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几步就到了景勒跟前,语声中透着几分紧张:“夫人怎么了?”
“夫人……她在生产……”
景勒压低了声音,“好像不太顺畅,我怕侯爷担忧,便过来……”
景昀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和谈了,朝着谢隽春躬身道:“谢大人见谅,今日就先到这里,我们明日再谈……”
北周一起过来的使臣都面露惊异之色,有几个甚至有些不快了起来,赵倬正也略有些惊愕,他先前并不在京师常住,倒是不知道关于景昀和宁珞的那些传言,只是下意识地低声阻止:“元熹,妇人生子,你便是去了也帮不上忙,怎么能丢下谢大人……”
谢隽春和邹泽林几乎异口同声地道:“让他去吧……”
两人互望了一眼,不由得掩饰着轻咳了两声,谢隽春正色道:“夫人生子乃泼天的大事,若无妇人生子,只怕血脉不得已延绵、人世间早已灭绝,家不成家,国不成国,景大人快些去才好,我也跟去瞧瞧,若是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责无旁贷。”
赵倬正有些傻了,怎么北周派过来的这个主使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还能将定云侯夫人生子扯上了这么高大的境界了。
景昀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多说了,道了一声谢便急急地往府里赶去。
到了产房,景昀便见屋里有嬷嬷端着盆子进进出出,金大夫背着双手在门外踱步,他虽然是大夫,可这生产之事还是要交于稳婆的,只怕万一有什么血崩之症,才等在这里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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