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昨天才咽气的,该明天才能上山。
但明日初八,七不埋母八不葬父,只能赶在初七匆匆下葬。
阿三走在前面,小小的手托着大大的灵牌,雪白的孝衣和两旁用竹竿撑起的白帆都随着晨风摇曳。
冰冷的晨风打在人身上,让人后背一凉,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大家缩紧脖子,快步走向坟坑,很快便将人给埋了。
而后又是磕头烧香。
这样磕头烧香的日子持续了两三天,阿三膝盖都跪肿了。
这几天里,阿三一直没有睡觉,每天白天不停地磕头跪拜,晚上守在灵前,到了下半夜才能跪在蒲团上打个盹儿。
几天下来,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但人的潜能是无限的,每每晕的快要倒下了都能坚持着不倒,这么一次又一次的坚持着,便也熬了下来。
吃了早饭大家便招呼着把该还的东西都还了,只留了七八副桌椅碗筷,等着中午做饭答谢这次帮忙的邻居。
这样收收捡捡就到了中午。
快开饭的时候,两个穿着整齐,头发油亮的男人,和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人来了。
这几个人阿三都没见过,应该不是他们村的,她也没见过爸爸妈妈有这样的朋友,不知这几个人究竟来干嘛。
“杨向丽是住这里吗?”
穿白衬衣的男人开口,还不等人回答又说:“快去叫她出来,晚了别怪我用强了,也别躲躲藏藏的了,只要没生出来都要给你打了。”
说着便让旁边的女人去屋里找人。
见有人闹事,热心的邻居忙出来圆场,“你看,同志啊,这边正办丧事呢。
您行个方便,等这丧事办完了再来,成不?”
有人认出这几个人是镇上计生办的,估计杨向丽怀二胎的事有人告密,给他们知道了。
“我管你死爹还是死娘,快把人带出来把手术做了,谁和你们说这些七七八八的。
国家规定了一家只得生一个,你们这些人……”
男人话还没说完,刚才进去的女人便拉着怀胎近六个月的杨向丽出来了。
杨向丽头戴白花,一身素衣跟在女人背后。
出门的时候被那女人抓乱了头发,她伸手把落下来的几缕碎发别在耳后。
看着刚刚说话男人,“同志,我晓得你们来做什么,你先等我说几句话,说完话我就跟你们走。”
说完话,杨向丽便跪在地上,高声对院里帮忙的人道:“这几天麻烦各位了,我在这里给大家磕头了。”
说着就磕了下去。
有人要来扶她,被她别开手让过,“大家好好吃饭,下午休息一阵,帮忙把剩下的东西还了。
谢谢大家!
这几天辛苦您们了。”
她从地上站起来,对着计生办的人又道:“几位也没吃饭吧,要不吃了再去?”
几个人也不好留下来吃饭,只得挥手说吃过了。
杨向丽转身看阿三呆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安慰了几句便随着几个人走了。
这前后不到半个小时便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而那个为了让这条生命顺利降生外出躲藏,最后意外死去的人也没能气的活过来。
于是,两条命就这么没了。
妈妈为这个孩子丢掉的工作找不回来了,爸爸也无法活过来,而那个被她责怪过弟弟,她也没机会见了。
晶莹的泪珠,悄悄的从阿三的眼角滚出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进地上黄色尘埃里。
就像那两条卑微的生命,落下去便没了踪影。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