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是那种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打麻药的主,上次坠楼手术中也没打麻药,驻军医生结合沈一提供的徐清体质、受伤情况和训练情况,对徐清深度昏迷,濒死等情况的分析,确定了不打麻药。
关二哥刮骨疗伤,上将军无麻醉做眼睛手术的事情,在军中不算什么。
尤其是战时,战士们能自己给自己取子弹,是有很强韧性的。
徐清这次就是皮外伤,腰上伤口深,缝合也只需要局部麻醉,这帮医生看到徐清浑身血,上来就是全身麻醉,徐清有过抗药物训练,一般麻药根本不能把他怎么样,这个手抖的后遗症,麻药肯定超标的不是一星半点,医生只是想将人救活,根本没去管康复之后是不是能正常生活。
庸医,庸医,就是一群花钱买证的庸医,徐清气炸了,如果说身体可以通过后期训练恢复,那眼前的手术怎么办?其他人隔着老远都感觉到一贯温和的徐清身上隐约透着一股桀骜的戾气,谁也不敢靠近,殃及池鱼了不划算。
只有苏雅忙半蹲在徐清身前,轻抚着他胸口,柔声道:“你先别生气,冷静下来,肯定还有办法。
鬼门关都过来了,这么点儿小麻烦还过不去么?”
徐清捏着眉心,睁开了眼睛,看到苏雅,神色才柔和了许多,伸手帮她将一缕青丝捋到耳后,叹息道:“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请那老人家来了,小姨,我手机被炸碎了,你的借我用一下。”
苏雅把手机递给了徐清,他略微思考了一下,播下了一个号码,虽然隔着手机,所有人都发现徐清的脸色毕恭毕敬,对面接通之后,徐清更是站起身来,声线无比诚恳道:“师公,我是徐清。”
“徐什么?”
对面的声音极度苍老,听声音得有七八十,徐清小心翼翼地提高了一点声音,道:“徐清!”
那边隔了好久才道:“徐清?你是清儿吗?你今年都没来看师公,你五爹呢?和他说,师公想你们爷俩了,你是明天过生日,是明天吧?不对,后天才是腊月二十二,后天才是你生日,如果不打仗,你们爷俩来师公家里,让你师叔啊,给你烤三黄鸡!”
这番话,如刀一般,瞬间刺入了徐清泪点,他高高把手机举起来,捂着嘴痛哭失声,把侧脸靠在了苏雅身上,生怕电话那边的人听到一点动静。
泪水不一会儿就沾湿了苏雅的衣服,她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做。
只听电话对面老者不停喊:“清儿?清儿?你说话呀?咋了这是?电话坏了?唉,思瑶,你过来瞅瞅,我徒孙子来电话了,又不说话了,电话是不是坏了?”
那边一片锅碗瓢盆的声音,徐清急忙挂了电话,起身走到窗户前,对着外面,念天地之悠悠,怆然涕下。
老人家姓孙,叫孙思傲,自己是七岁被五爹医生带到了他的家里,手把手教自己认穴,听脉,他是五爹正儿八经磕头拜的师傅,听五爹说,他学医的时候,老人家已经七十了,如今估计离一百岁不远了,他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五爹,另外一个,是他三十来岁的时候从山上捡回去的女婴,受了老人家衣钵,叫孙思瑶,如今也有七十了,老人家说,岁数大小不重要,男人总得站在女人前面,徐清就喊孙思瑶为师叔。
大了以后,自己每年夏末去学医两个月,今年没去,实在不愿意让老人知道五爹牺牲的消息。
心脏骤停,是一件绝对麻烦的事情,中医有一个神通,可以用手帮助心脏跳动,医学界内那位中医泰斗已经逝世,现在国内只有两个人能做到,一个就是隐于野的老师公,一个就是徐清自己,所以他看到自己的手不停发抖,才会震怒。
老师公年岁够大了,没有几年好活,徐清想一直瞒着五爹牺牲这件事情,再想起凉山丛林那片血肉横飞粉身碎骨,徐清都受不了,何况是老师傅?
可是,如何能不救唐妮?
苏雅的电话又响起了,是那边打回来了,徐清接通后,对面是那许久不闻的师叔的声音,“小清吗?咋了?打来电话又挂了,是不是有难处了?”
徐清道:“没,电话坏了,就看看师公老人家在不在家,明天,哦不,待会儿去看他。”
“真的呀?这就到镇上给你买鸡去,你快点儿来啊。”
那边的声音欣慰到就像是听到在外打拼的儿子要回家了一般。
徐清抹了抹眼泪,挂了电话,一回头,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笑了,道:“干嘛呀?我师公,药王孙思邈后代……你们不信?他家里挂着一副孙思邈画像,是吴道子的真迹!
除了鬼,谁能想到吴道子画过孙思邈?你们在这里等我,我找我师公先把这妮子救好。
如果兄弟们的骨灰收拾好了,让他们在这里等我,咱们是一起来的,就要一起回去!”
直升飞机把徐清苏雅和唐妮三人放在了衡山附近的机场,要来了一辆房车,还需要行三十里路。
每一件事情过后,总会给人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一切都变得那么不要紧,可总带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悲凉。
可是外面那一草一木一山一水,还是和从前一样,寒鸦戏着水,桃树等着春风,一些才会走的小孩儿,努力享受着城市带给他们无限新颖的奇趣。
徐清看着似曾相识有些陌生的景色,不忍再看,捏着唐妮的脉,还算平稳,和身边的小姨低声唠叨,“从小到大,他们带我拜过很多师傅,光拳师就有七个,因为没有正儿八经磕头拜师,算野徒弟,他们不准我在外面提他们的名字,说不合师门规矩。
那好,就保持一个单纯的,你教我功夫,我给你钱这个纯利益关系就好。
我师公,是我五爹正经磕头的师傅,我师公眼里,他就是亲儿子,我就是亲孙子,小时候,干爹们和我干妈每次执行任务,大多是把我扔到他们家里,久而久之,也就把那里当家,就像,部队是我爹妈在的家,衡山,是我爷爷家。
曾经,总害怕他们丢下我,后来终于带我玩儿了,可还是丢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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